识海中,杨彦超一身佛衣,他叹口气道:“好!”
李文功现在是进退两难。佛门这边为了杨彦超,死了一个菩萨,一个金刚。自己虽然是吃亏的,可再说点什么好像就过分了。可若是不说,难道就这样叫杨彦超去做来和尚?最好的法子,还是请杨彦超自己来说。
杨彦超答应现身的时候,他识海中的佛光、佛像统统缩小凝聚成一颗金色的珠子,叫狮子印一口衔住,带着珠子离开了杨彦超的识海,回到菩提的手中。
李文功见了,心中放心大半,这样看来,杨彦超应该能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来了吧?
杨彦超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波澜不起,清澈透明。“李兄,久违了。”
李文功看到温文尔雅的杨彦超,心中一暖,看着杨彦超的眼睛笑道:“一日不见而已,何来的好久不见?”
笑意温暖纯粹,没有平时的焦躁,也没有了那种种算计。
杨彦超也笑起来,他的笑干净纯洁。像是放下来什么,又好像是领悟了什么。“李兄,八百年来,总算又看见你这种笑容了。对于李兄来说,只是一日不见,对于我杨彦超而言,已经八百年不见了啊。”
李文功沉默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其实我都是我?这一刻的自己和上一刻的自己也不相同。时间在流逝,事物总是在变化。或许变得更好,但是也难免会变得更差。我不可能永远是我而已,你也不可能永远是你。
杨彦超还是那般笑着,他的眼中此时此刻,只剩下了李文功。他轻轻的说道:“李兄,我累了。镇元子道兄早就累了。这条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李文功浑身一震。勉强笑道:“人各有志,我不会多说什么。只是,阿超啊,你什么时候累的?为何不跟我说呢?”
杨彦超低下头,一颗泪珠滚落,一路上那颗落地的泪珠千变万化,有时候是一朵冰花,有时候是一个倩影,有时候是一块石头,也有时候,是一面宝镜。
“李兄啊,我累,你更累啊。只是,我终究没有李兄的大毅力,撑不住了。在李兄麒麟崖救了云霄姑娘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累。我跟着李兄这么久,带给人间变化尚不可知,可我身边的,一个个离我而去。李兄,你知道我的,我并不喜欢做什么孤家寡人,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和和乐乐,开开心心。就像,三千年前那般,各自拿着酒水,把酒言欢。可惜,都过去了,不会再回来。”
李文功很想说,我们可以努力将美好变成现在。
“李兄或许不知道,其实张子扬曾经也成佛过,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养育之恩的师父,放不下杀师之恨的你。再次脱下袈裟再去找你。可惜最终丢了性命。其实,那一次,张子扬没有动用全力,他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只是他没有料到,你的耐性已经完全被他消磨干净。最后一次挑衅收走了他的一切。”杨彦超有些失落的说道。甚至因为这个,他原本想要放下的心思又重新放置起来。直到今天,被长眉罗汉一口金钟度化。
菩提听出点意思,不由又惊又喜。只要为了佛门,他才不管是不是扬眉真人的弟子呢。“阿弥陀佛!”
这时候,他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只好在边上连连念着佛号。
李文功对杨彦超说道:“穿上袈裟容易,脱下袈裟难。放下执念容易,拿起屠刀千难万难。阿超,你能想开,我很开心。但愿,能善始善终。”
杨彦超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李兄,有过执着,方能放下执着。有过牵挂,方能放下牵挂。经历痛苦,方知万般皆苦。李兄啊,人世间的一切,你还没有看透吗?不过是一颗尘埃的时空之旅罢了。”
李文功怔忪许久,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良久只能叹息一声,放弃了说服杨彦超的想法。罢了,弄丢了一个金蝉子,还给他佛门一个如来就是。他深信,就杨彦超的悟性和机缘,如来,不过是掌上观纹一般的简单。
菩提看出结果,心生欢喜,甚至连长眉的消失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也觉得心痛,失去了文殊,失去了长眉,失去了西行路上的师徒。可他跟李文功看法一样的,以杨彦超的悟性和机缘,必然会是一个比多宝如来还要出色的如来。法号他都已经给杨彦超想好了,就叫万法如来!
李文功手指轻轻捻动,指尖出现一块玉石般的物件。
“菩提,长眉的心思其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若是他不多话,只是管我要,我岂会不给?可他偏偏给我捣乱!我还就真的不给了。可是,他又为了佛门,为了给我一个交代,自尽身亡。我不是一个冷血的,既然阿超在佛门,那就不能不意思意思。这是长眉想要的请神咒,我最常用的那种。至于怎么改才合适佛门,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我现在心乱了,帮不上忙。”
菩提接过玉石,凝神一看,果然是请神咒。或者叫请神术,这是术近乎道的最直观体现。玉石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符文,一个个都不复杂,但是循环反复,简直无穷无尽,若不是有李文功内部的说明,菩提恐怕从哪里着手都不知道。
“李兄,多谢你了。”杨彦超神色淡然,颇有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菩提见了,心中更是喜欢,甚至连玉石都没有研究的心思了。守住一个好弟子就是守住一个好将来。至于神通,法术,都是细枝末节,以后有的是时候收拾清楚。
李文功处理了事务,当下心中有些颓唐。却不好明说,毕竟这是杨彦超的自由,他也有选择的权利。他整理心情,就要和菩提等人告辞。
菩提连忙拦住,或许是秉持投桃报李的心思,给了李文功一个惊天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