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珍儿推了门,踱进来,离含羞老远的位置站了,正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却是含羞唤了她,“坐。”举手示意她坐了,含羞且自为她斟满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犹豫着,阮珍儿端起那茶,小心着饮了一口,蓦地又放了下来,“烫……”只是瞧着含羞的面色,她心里忐忑的很,她自以为含羞是个心眼小的。自己之前那般对他,只怕他是很难原谅自己了。可如今他这番做派,阮珍儿倒是有些瞧不明白了。
见她面色沉吟,眉头微微皱起,含羞抬手又是取了一个崭新的紫砂茶杯出来。阮珍儿便是坐于一侧,细细瞧着她一抬手,一倾倒,一连贯的动作之间,皆是说不出的风流。
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怔,眼前这个如玉一般安静的男子,会是那般小肚鸡肠与自己争吵的人吗?可是想到,这么段时日相处下来,自己与他总是少不了吵吵闹闹。末了,她轻声道:“含羞,我瞧不明白。”
“哦。”闻言,含羞眉头一挑,状似无意的随口答了一句,“怎么的瞧不明白?”
阮珍儿再次接过她为自己泡的茶,低头小心着抿了一口,这回倒是不怎么烫了。她放下茶杯,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含羞,你这会子瞧着,明明是翩翩公子,为何……”
似是下了决心,她终是问了出来,“为何,素日里,你总爱与我为着些小事,争争吵吵,你不觉得这样有失你公子的风度吗?”
“呵,”含羞低低一笑,抬眸看向她,也不直接答她,倒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道:“那你,素日里,也为着那些小事,总是与我争争吵吵,你可有觉得十分不妥?”
“我……”看着含羞一双明亮的眸子,阮珍儿是欲言又止,她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每与他揪着一起时,便就那般不顾女孩子家的脸面。总爱拉着他,与他争吵,斗嘴。
见她紧抿着粉唇,含羞摆了摆手道:“今日,咱们且不说那些,只顾专心品茶便是。何必,再续以前的不快,生生折煞了这品茶的淡雅。”
“也是。”闻言,阮珍儿微弯嘴角,笑了,笑的一脸明媚。她举起那茶杯,递向含羞道:“那便不再提起以前的不快,如此,我们一干而尽,从新开始可好?”
含羞面上一怔,随即白了她一眼,凉凉的道:“姑娘,品茶不是这般牛饮,更不是如饮酒那般,求的便是一个淡雅。你身为宫中女子,怎么的这点也不知晓?”
“……”阮珍儿握着茶杯的小爪,蓦地收紧,这丫的,自己这不是示软了么,又来装什么矫情啊!忍下想将杯中茶水泼向含羞的冲动,她抿着嘴,笑的很是温婉;“我不是见你是个男人嘛,便想着用男人的方式来嘛,你不会不行吧?”
哎呀,含羞瞅着她快要奔溃的笑脸,心里爽的很,叫你丫装淑女。装呀,使劲装呀,怎么还不快快露出你本来面目呢?面上却是半点神色不漏,举了杯轻轻一碰,紫砂茶具相碰的声音很是清脆,她笑道:“饮了罢。”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阮珍儿此际却是想着走了,她甚觉含羞此人今日怪怪的。哪知含羞早已看穿了她的企图,又替她倒了一杯茶,道:“姑娘,放开些,我瞧着你方才咬牙切齿的模样,想必是笑的很辛苦罢。”
含羞也不去管阮珍儿黑了的脸色,兀自又道:“姑娘,你方才既然说,要与我用男人的方式来,不如咱们……”
她话还未说完,阮珍儿已是羞恼的面上一片绯红,她跳将起来,颤抖着用手指着含羞,“你,你,你,你这个下流胚!”
闻言,含羞倒是也不恼,起身拉了她的手,倾身上前,在她身旁耳语:“姑娘,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想找你喝酒而已。”此话一出,阮珍儿面上是一阵青一阵红,她的内心在狂吼:该死的莫含羞,你要如此一直捉弄我嘛!啊?!
奈何她手无缚鸡之力,只得被含羞托着一路行进了别庄的酒窖。当她瞧着那一坛一坛,摆的整整齐齐的陈年桂花酿时,心里不由直直叫苦。原因她自是知道,自己晕车后,只是会性子稍稍变那么一下。可若是醉酒,她一时不敢想那后果。
正皱眉思忖对策,含羞已是揭了一坛子的泥封,将那酒塞到了她手里。陈年的桂花酿,自是不同于一般的酒,故而,这泥封一揭,酒香四溢。阮珍儿当即便是有些醉了,她瞅了瞅含羞得意的笑脸,心里一横,仰脖便是准备一口灌下。
奈何现实实在太过残酷,她本不擅饮酒,这一坛子猛灌下去,顿时呛咳起来。涨红了一张俏脸,一旁的含羞瞧了,伸手轻挑她的下颌,做足了浪荡公子的模样,“啧啧啧,瞧这小脸红的,真是像极了那小苹果啊。”
含羞这还没得意多久,眼前的人儿就已是变了神色,只见阮珍儿眼神涣散,伸长了手臂朝着含羞抓来,嘴里不知嚷嚷着什么。含羞惊得一跳闪开,见此情景,饶是她再想戏弄也只得停手。
叹息着摇摇头,她皱眉看着一片狼藉之中的阮珍儿,心痛得很。这一坛陈年桂花酿,可是值十两银子呢!伸手摸摸小心肝的位置,好疼!
眼见着阮珍儿又朝着另一旁的酒坛伸出魔爪,含羞全身一抖,猛的窜上前截住了阮珍儿。她偏过头瞧着那一边的陈年老白干,悬着的心终是放下来,一坛陈年老白干,可值二十两银子呢!
看向怀中安静的人儿,含羞叹息着,心中全是泪,本想着今日好好戏弄她一番。哪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许多好酒生生给她砸没了。待她清醒之后,自己一定要捏个单子,叫她回宫之后赔钱。嗯,又念及阮珍儿的公主身份,含羞心想,可以多添几坛子,反正皇家不差这点钱不是!
打定主意,含羞便抱着被点了睡穴的阮珍儿出了那酒窖。她二人这甫一出现,别庄里隐着的一众暗卫,皆是深深咽了一口唾沫。天老爷的,今日轮班,竟然没翻老黄历!
这居然瞧见主上居然抱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酒气冲天的自那阴暗的酒窖里出来,想也知道,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