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泰的情况对比颜希月没好上多少。
现在整个人的呼吸已经变成破旧的风箱般,呼啦啦的大力喘气。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还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从袖口里掏着什么。
莫吟行和宁香行至他身前的时候,他正好将一本陈旧的册子掏出。
册子周围,还散落了一些药瓶和杂物。
“主子,这个你拿着,记载着.......咳咳咳........”
万泰话说到一半,口间抑制不住又咳出不少黑血。
一张本就苍白的老脸到了现在白到几乎看不见任何血色。
若非是他胸脯在还在轻微起伏,怕是以为他已经没生息了。
莫吟行蹲在他身前,因为没有从万泰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在宁香抓住他已经伸出的手后,对她摇了摇头。
转而继续将手往前伸,接过万泰手中拿着的书册。
书册沾了些他的血,但上面的字体仍旧清晰。
清楚写着被收复大妖们现今住着的地点,以及他们的详细信息。
后面的他不用翻,从册子纸的陈旧痕迹也能猜到,里面也是差不多的记载。
他看向身前仍旧以慈爱目光看着他的矮老头,非常不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泰把那颗他原先替莫吟行准备好的解药丸递给他,断断续续将事实尽数告诉他。
原来,他是看见莫吟行如今去了修真界,又有了很多牵绊,怕他在收复妖族的事业上会受到诸多限制,便开始自己替莫吟行做起筹划。
“老奴知晓颜希月对你的情意,便想要就此设一个.......设一个能足够将她骗过去的圈套,让她以为,老奴真的已经背叛了您,如此才能......顺利对魔界中人下手。”
莫吟行接过那个瓷瓶,打开后便有浓郁的药香溢出。
宁香和他对这个气息都不陌生。
是当初他中了幻梦妖兽的毒后,晏明带来的解药有的味道。
足以说明,他的确不是真的想让他死。
“魔界那边不出意外,都已经喝下我下的毒了,那种毒会让他们在嗅到特殊味道时无法调用魔力进行使用,具体的味道调制方法,在册子的最后写着。”
万泰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变得很勉强,莫吟行见状,直接开始对他已经快要漏成筛子一样的身体输送妖力。
尽管只能暂时让他好受一点,但也聊胜于无。
万泰想阻止莫吟行,却在对上他红了的眼眶后将话咽回肚中,任由他继续输送妖力。
他也就此说出了更多还未说给他听的话。
“老奴的身体老奴自己清楚,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也活不过来年,所以这些年来老奴一直都有在想第二个计划,现今能顺利实施,老奴已经无憾。”
“只是可惜了,老奴怕是看不见小少主的诞生了。”
万泰看向跟着莫吟行很紧的宁香,最后嘱咐莫吟行道:
“颜希月身死一事应该已经让魔界众长老注意到了,主子您一定要在七日之内想办法借助修真界的势灭了魔族,不若时间再拖的长一些,老奴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有办法解了体内的毒。”
“妖族的复兴,老奴既然无法看到,那便在死之前最后替它添一把薪。”
说罢,万泰自己切断了莫吟行还在朝他输送妖力的连接,再次呕出一大口黑血。
这次的血呕出,他整个人宛若枯死的树木一般,径直往后倒去。
莫吟行眼疾手快搀扶住他,万泰的身体却在此刻化作虚影,变为了柳树的模样,一寸寸消散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无措伸手去抓万泰的虚影:“万泰........”
旁人对他的忠心如何,他或许会有怀疑,但万泰和柳世齐,却是他从未怀疑过的对象。
所以当初知晓是万泰叛变的消息后,他便觉得十分蹊跷。
他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父爱,却在万泰这里享受到了。
二人之间属于父子该有的情分皆已经满足,唯一缺少的,只是一层血缘关系而已。
万泰的脸还未变成柳树形状,而是从身体开始变幻。
听见莫吟行的呼喊,最后看了他一眼。
人之将死,最后消失掉的感官是听觉。
他在看到莫吟行因为他变得泪流满面的模样后,虽然知足,但心中还是有一层他也说不清的情绪。
直到他知觉彻底丧失前,听见一声“父亲”,他眼角积攒的那滴泪液方彻底滚落下,打湿了地面。
原先还是无悲无喜的面容多了一些温和,嘴角也弯起了弧度。
只是这一刻,他的脸也变成了柳树的枝杈,跟着消散掉。
停了半日之久的雪势这会儿又起了,纷纷扬扬洒落在留有几滩黑血,和一堆破烂小物件的地方,似乎是在为死去的万泰送行。
莫吟行无声将那些小物件捡起,却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站在原地,盯着万泰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香看出现在莫吟行很需要一个单独的相处空间,便没有继续待在他身侧,而是让白白虫陪着他。
她带着寻宝鼠进了万泰生前住过的屋子。
既是生活的地方,肯定会留下一些生活痕迹,她打算替莫吟行找一些有意的东西留下。
万泰是柳树妖,年龄又较大,非常念旧。
进了屋中,宁香发现榻室里的被子和枕头之类的,都泛着被时间冲刷过的陈旧色泽。
她一一将东西收起,同时联系上晏明,告知颜希月已经身死,魔界众人已经被万泰下了毒,非常适合现在就对魔族攻打的消息。
“颜希月身死了?如何死的?”
宁香没做隐瞒,将之前发生在万泰这里的事情一一说出。
“只是她的尸首趁我和阿行没注意到,似乎被人带走了,但有关她的身死,我能确信她是死透了。”
晏明没着急给宁香一个回复,而是让她待在原地,他现在就过来看看情况。
而在宁香口中已经被人带走的尸首,现今正在被人宽解衣衫,清洗身上血迹。
那人从身形上来看是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触碰到她身上的血窟窿时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