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瞎，看出程景在提及宁香的时候眼中有的浓烈爱意。
若只是朦胧情感，不该是如此的。
既是这般，又为何从未将他对宁香的感情宣之于口？
程景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鬓边的两绺龙须刘海被风吹着往东边偏，他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卸了个干净，双手撑在矮榻上身子往后面的隐枕上靠：
“有些感情，不是一定非要说出口，不说出去，最起码我还能和她维持联系，说出去了，或许连这最后一抹联系也不会再有。”
他如何不明白宁香对莫吟行的心，若他真的这么做，不舍得让莫吟行受委屈的她定然会渐渐疏远他，哪怕，他是她如今的徒弟。
“且最重要的一点，不久后我应当便会离开，走之前，我最起码还想在她那里勉强维持一个体面的形象，而不是连离开，都弄的不欢而散。”
莫吟行总感觉程景并没有说实话，可细想他叙述时，眼中又的确是带有不少真情实感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打消了继续追问的想法。
他也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尽，之后起身俯视着轻到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走的程景，千言万语到了口边，最后成了一句：“那我走了，多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
他看出来程景并没有跟他争宁香的意图，若真有，方才他的言语态度和行动，绝不是对待一个情敌该有的。
只是他若要离开，是要去哪里呢.........？
程景目送着莫吟行离开，确定他的身影确实看不见了，才猛地对着窗外呕出一大口黑血。
方才和莫吟行透露的这些过往，虽已被他做了加工修饰，但还是透露了不少天机，反噬了他。
他垂眸看了眼青丝中再次多出的华发，熟练使用术法将它们变回原状，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阖眸靠在窗边喃喃道：“若是可以，真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
哪怕，只是远远守着她也好。
但这注定不可能了，他透支的东西实在太多，已经不足以让他以程景的身份继续留下.........
........
宁香见莫吟行皱着眉头回来，猜测应当是他询问程景过往那里出了些问题，问他，程景是怎么说的？
“只是一些很平常的过往，没什么稀奇的。”
莫吟行没打算把事实说出，敷衍过后，便问她，何时打算回明月峰？
“怎么，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
外面的天已经阴下来了，气温也骤降不少。
莫吟行大手抓住宁香有点冰凉的小手，无奈道：“当然不是了，就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在修为上落后旁人太多。”
她已经为他牺牲了三年的时间，这已经足够了。
宁香也正打算和莫吟行说一下这事，被他带着走到炭火炉旁烤火时，说起她不久后回明月峰的事情。
“不过在离开之前，你这里还有件事要先办完。”
“什么事？”
“峰门的名字，得先起好，再由我师尊亲自题名在峰门门匾上。”
晏明题名蕴含着什么深意，莫吟行是聪明人，一猜便中。
他没有拒绝宁香的好意，问起她，可有什么已经想好的峰门名可以借他用一下。
“我在起名上并不擅长，你是之后的峰主，自然得由你自己亲自取，想想看，有什么名字比较合适。”
其它几峰的峰名，大都是靠相师先卜卦后定。
莫吟行却不太想像他们那样，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看向窗外大片的紫竹林，定了名字。
“不若就叫紫竹峰吧，倒也和外面的景相衬。”
“紫竹峰........”宁香在口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很不错。
再三和莫吟行确定好，日后就是要用这个名字后，便和晏明联系上，说了下这事。
门匾的制作，明月峰有专门的能匠在。
不过三日的功夫，一块由晏明亲笔题名的峰门牌匾便被送了过来。
牌匾挂好，新建峰门该走的仪式走完，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明日明月峰便要准备针对不久后的五峰大比进行训练，宁香必须得回去了。
和莫吟行交待再三，有事一定记得第一时间联系她后，二人方依依不舍分别。
谢珂看着他家主子骤然落寞下的神情，提醒他道：“主子，咱们也还有正事要做，不是还有不少妖族没找回来么？如今我已经将自己的妖力共享给姗姗了，她也能帮到不少忙。”
虞子姗成为猫妖后，为了尽快帮到忙，一直在按照妖族的修炼法子提升实力。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便已经对妖族的修炼方法完全熟悉，甚至还能提出不少新颖且效用更佳的修炼之法。
莫吟行知道这件事，也就没有拒绝谢珂说让虞子姗跟着一起去的事情。
“还有一部分妖族是在魔界，这里我会单独带着柳世齐回去一趟，妖族其他几位大妖，便交给你和虞子姗了。”
分开行动，效率才能最佳的道理，谢珂也懂，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少主真不需要我们一起跟过去么？魔界那边到底曾经是您待过的地方，保不齐会有人认出您。”
莫吟行摇头：“不必，我心中自有分寸。”
他已经如此说了，谢珂便不好继续强求，和莫吟行确认了一些届时要找回来的大妖名讳和地点后，便带着虞子姗离开。
至于紫竹峰招收新弟子的事情，则是先暂且搁置，毕竟能当作峰内长老的妖族都还没找回来。
想到陪伴他最久的万泰，莫吟行给自己戴了一顶可遮掩容貌的帷帽，骑上柳世齐的狼身径直往魔界去。
魔界如今是由颜希月作为继任魔尊这一点，莫吟行也并不意外。
以他对颜希月实力和野心的了解，算是在意料之中。
就是这么一来，有一点很麻烦。
那便是他在进了魔界之后还得严防她认出他来。
魔界这边，他暂且不想再沾染了。
虽能很快提升实力，却也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柳世齐带着他落在留有万泰气息的魔界集市，看看一圈周围，刚想问莫吟行，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看的他拧起眉头，下意识去遮挡莫吟行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