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并不想真卸了裴子瑜的手臂,毕竟,卸完了还要接起来,也是麻烦事。
他正在严肃思考如何才能让裴子瑜开口,裴子瑜那边缓了口气,倒是先开始发难了,破口大骂道:“苏沉你个狗!你明知欺君罔上是大罪……却来逼我!你牛逼!你怎么不去掰皇帝的手!”
苏沉笑了:“那当然是因为我不舍得。谁叫圣上长得比你好看,比你招人疼。”
裴子瑜听完这答案,顿时骂得更难听了。
这时,书案边上,那只在笼子里扑腾翅膀的燕隼引起了苏沉的注意。
“嗳,裴二,圣上不是让你处理了这鸟儿?你怎么还留着?”
裴子瑜脸色大变,立刻止住了漫骂:“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许乱来!来人!来……!”
他突然止住了声音,因为苏沉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来,利刃探进了那笼子,用匕首未开刃的那一面抵住了燕隼的脖子。
苏沉摆出了一副奸诈狡猾的恶人脸:“嘘……”
裴子瑜此时不再受钳制,却一动也不敢动,瞪着苏沉和燕隼的方向干吞唾沫。
那燕隼好像也觉察出苏沉的不好惹了,不再敢扑棱,与自家主人隔着笼子四目相对。
苏沉道:“诚如你所说,欺君罔上可是大罪,不如我帮你遵旨了吧?杀完,还能烤了吃。”
说罢,他手腕一翻,开刃的匕首眼见就要转向那燕隼的脖子。
裴子瑜吓得魂也飞了:“别!!”
苏沉动作停了一下,朝裴子瑜挑了下眉。
裴子瑜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圣上那是说给大理国使臣听的!这燕隼是我费了好大气力弄回来的,有大用处,圣上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苏沉倒并不意外,他知道“君无戏言”在李致那根本就不是个事儿,那日他嘴上说杖责八十,打入天牢,扭头还不是好好的把他放了。
可这会儿,苏沉却故意拉长音调道:“当真?我不信。”
裴子瑜急道:“你若不信,去问圣上不就好了?!你天天面圣,寝殿都留宿了,顺口问一句难道很难么?”
苏沉脸一热。
“……哦。”裴子瑜这下却反应过来了,“你是不是和圣上闹矛盾了?”
难怪,难怪前阵子这么消停安分的苏沉,突然又跑来找他的麻烦了。
至于原因么。裴子瑜稍微想想也知道,苏沉的记忆一直在逐步恢复,保不齐哪天就想起之前什么旧账来。
而且,谁知道他和李致之间发生过什么?当年国子监里,对李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也是苏沉么?
苏沉反唇相讥:“裴二,我看你脑子还挺灵光的。那你想好没,怎么救你这只宝贝鸟儿?”
裴子瑜刚跑偏的思绪又回来了,紧张兮兮道:“你想要什么?”
苏沉:“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裴子瑜仍旧嘴硬:“你去问圣上。”
苏沉手腕一翻,手中的匕首削铁如泥,两片羽毛应声齐腰斩断,掉到了笼子底部。
“!!!”裴子瑜心疼坏了,“……苏沉!同门一场!你是要逼我去死么!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干脆!!”
苏沉一怔,他倒是真没想到这隼鸟有这般要紧,这裴子瑜居然能说到这份上。
这倒叫他好奇起来了。
裴子瑜养这燕隼干嘛?
他忽然想到,大理国派来和谈的使臣宁焕,那日宴上也问过一句。
[大人知不知道,我们大理人养青条子,是做什么的?]
此时想来,这一问之后,裴子瑜,凌念怀,甚至皇帝李致的反应都有些奇怪,就像生怕他说下去似得。
苏沉问:“裴二,不然你告诉我,这燕隼为什么这么紧要?我便放了它。”
裴子瑜不肯说,眼眶也红了。
看来是当真问不出什么了。
苏沉只好将匕首收起作罢,裴子瑜见状,立刻跑过来将笼子抱着躲到了墙角。
苏沉试着走近了几步,那燕隼果然便又开始激动起来。
果然没错。
那燕隼……大抵受过什么训练,只对特定的人有敌意。大理国的人养这种燕隼,大概也是用于类似的用途吧?
苏沉还没能彻底想明白,趁裴子瑜喊人之前,便翻窗逃走了。
*
调查真是处处碰壁,苏沉痛定思痛,还是自己狠不下心,不然完全可以真掰断裴子瑜几根手指试试。
只是他现在越来越怕,怕自己管中窥豹,看不真切身边这些人,怕自己回想起更多事的时候,会后悔做出那些事。
正如他现在就非常后悔和李致弄出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明明知道的,情有多种,待一个人好……有很多方式,却还是稀里糊涂的和李致搅合到了一块。
当初脑子进水,眼下将来的苦果便也只能自己尝了。
苏沉回到淳王府,找到淳王殿下问道:“殿下,如果圣上今夜来了,是不是没法拦着?”
“可以啊,本王可以为你拦着。”淳王认真道,“能拦一小会儿吧。因为本王府上的下人肯定打不过禁军和幽卫的。”
谢谢,没想造反。
“……”苏沉叹气,“那还是算了。我今晚上出去躲躲,不必给我留饭了……”
淳王见状,关切地问:“苏沉,怎么了?你不想见圣上么?圣上对你做了什么事?”
“……他什么也没做。”苏沉道,“或者说,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事……”
淳王眨巴了下眼睛,没听懂。
苏沉心想。淳王殿下恐怕是整个长安城里唯一一个能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了,只可惜,淳王殿下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
淳王又问:“那你今夜要去哪里?去住客栈?”
好问题。苏沉凝神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还是算了。躲的不好,等于没躲。躲的太好,又怕他会多想……”
入夜过后,李致果然还是来了。
苏沉也是惊叹李致脸皮之厚:他不会认为,自己当真会对他心软到扭头就忘了嫌隙吧?
“苏沉。”李致难得在门外敲门,“朕能进来么?”
“你不进来,是要在外面吃一晚上风么?”苏沉气道,“门又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