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主人的咳嗽声,车夫有些慌张:“小侯爷,这路上好多飞尘,别叫那些灰进来了!”
青年止住了咳嗽,抬眼看向前路,问:“这些人……是长安城的守军么?”
他的目光移向路边被五花大绑的少年,皱起眉头来:“别是山匪冒充的,在这干什么劫道的勾当。”
车夫闻言,立时明白意思,将马车调转了个方向,继续高声问道:“你们可是长安城的守军?为何在此?”
被辨出了身份,士兵们有些紧张起来,各自对了一下眼神。有人细声道:“怕是虞武侯府上的人。”
十人长继续回答:“我们确是长安城守军,奉郑将军之命,在此缉拿劫匪。”
车夫又问:“你们说的劫匪就是这个少年?”
“确是。”
对答到这,车夫回头,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主人。
马车中的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指了指一个被丢弃在路边的包裹。
车夫立时会意,下车将那包裹拾起,送到青年手里。
青年接到包裹,还未打开,便有一封书信掉在了他的脚边。
青年弯腰将那书信拾起,翻到正面,只见上书——[西南镇远将军常灏亲启 张直臻敬上]
青年神色一动,刚要开口,便又忽然咳嗽起来,他抬眼见那群守军收拾了官道准备带人离开,忙压下咳嗽,命令道:“将他们拦下来!咳咳……”
车夫立时将马车赶到那群人身前:“诸位留步。”
马车停下后,悬在车前的两盏灯笼便摇晃个不停,众守军士兵这才看清上面写的字——“虞”。
青年自还未停稳的马车上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十八九岁,身形极清瘦,容貌端直,义正言辞的问道:“你们这趟公差可有缉拿榜文?”
“……”十人长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没有,是郑有武郑将军叫我们来的。敢问公子是……?”
车夫答道:“我家主人是虞侯府的公子。”
十人长倒吸一口凉气,青年竟真是虞侯府上的公子,虞武侯当年在军中声望极高,别说郑将军,就是郑将军的上级,上上级,当年恐怕都是在虞侯手下办差的小兵。虞家后面几代人又接连入仕,在朝廷中虞府算是最有权重的侯府之一了。
青年在马车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群士兵,又问:“既然没有缉拿公文,你们如何知道要抓的人是谁?”
十人长不敢将二殿下的名号喊出来,便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青年举起一封书信,道:“咳……我觉得,你们可能拿错了人。此人有东宫侍卫长张直臻写给西南镇远将军的亲笔信。怎么可能会是劫匪?”
十人长小声道:“小侯爷,我们也是为郑将军办差事……没办成,是要受罚的。”
他的言下之意已很明显,他们此行办的并不是什么亮堂的公差,求小侯爷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不料青年却不通融,跟着装傻道:“你们抓错了人,就是带到郑将军那,也是难逃责罚的,不是么?咳咳……还是将这无辜之人放了,再去找过郑将军要找的劫匪吧。”
十人长听见这话,便知对方今日是定然插手不可了。
他们几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拿不定主意。
见十人长仍在犹豫,青年道:“咳咳……这样,你们把这人交给我。如果回禀郑将军时,郑将军有疑问,便叫他来虞府,咳咳……由我虞照青亲自同他解释,如何?”
说罢,青年从腰间解下一块腰牌,从马车上丢到十人长手中。
十人长是个机灵人,见有信物,拿回去回禀,也算是有个佐证,这才抱了下拳,笑道:“既然虞小侯爷为此人作保,我等当然没有怀疑的道理。我们走!”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趟拿住的是边关百姓口中称颂的少年英雄。
本就是没人愿意干的缺德差事,不如就顺水推舟叫虞侯府的人带走,到时候二殿下他们愿意派谁去虞府要人,都和他们无关了。
这一行人算盘打的极好,很快便带着侯府的腰牌和路上的伤员,撇下被捆缚成粽子的苏沉走了。
侯府的车夫将被丢弃在路边的少年抱上马车,虞照青让出了自己的位子,让车夫将少年放置在宽敞的软榻上。
车夫将人放下便道:“这少年身上好烫,怕是在发烧。”
“发烧?”虞照青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触手温度的确烫的惊人,他喃喃低语,“这人什么来路,怎么会烧成这样在赶路呢?”
他仔细看着少年的眉眼,觉着对方可能还小自己几岁,加上身上又有东宫侍卫长张直臻的亲笔信。
他心头有了一点点猜测:莫不是……东宫的人?
“你把他的裤子脱下来。”虞照青道。
“……?”车夫一头雾水,却仍旧照做,将少年的深色外裤脱下,果然底下的亵衣裤子上臀部位置还留着深深的血痕。
“啊?”车夫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会如此!”
虞照青却并不意外,确认了猜测,平静道:“看来他是东宫的幽卫。日前圣上……咳咳……因太子殿下之事,将东宫幽卫军杖责五十,全数罢免。咳咳……这少年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车夫小心将少年的裤子重新穿好,道:“这小子也实在乱来,伤都没有养好,便出城赶路么?”
虞照青道:“咳……他好像打算去西南投军。行囊里还带着东宫侍卫长张直臻的举荐信。也是难为他……一片赤诚忠心。”
车夫知道自家主人是最敬重戍边将士的,便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以身报国的决心,难能可贵。”
虞照青拨开少年弄乱的额发,这才发觉少年脸颊上有掌印,唇边也带着一丝血,好不狼狈。
他刚凑近几分,要再看仔细些对方的伤势,便瞧见少年的眉头一动,竟是要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