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别来无恙?”寿王李牧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
苏沉再次从震撼中回神,道:“卑职一切都好。”他半天才记起自己的来意,接着道,“卑职是来探望寿王殿下的,如果殿下有什么缺短的,尽管开口。”
苏沉原以为冷宫会缺衣少食,太子殿下若是在,也不会希望幼弟受如此磨难,这才赶来探望。
不过如今看来,寿王在春寒宫一切还好,至少生活上,似乎并不曾被苛待。
果不其然,寿王李牧道:“我没什么缺的。从前母后总担心得紧,我身边前前后后都是太医和宫人,起初在这是有些住不惯。不过,如今事事亲力亲为,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寿王李牧连说话的神态也像极了那个人,苏沉只是看了他几眼,便不敢再看了。
冷静点,苏沉,眼前这个人名叫李牧,是李致的孪生弟弟,寿王殿下。
他很像他,但他不是他。
容貌长得再像,终究也不是同一个人。太子殿下已经过世了,天底下不会有人可以取代他。
寿王李牧说完那些之后,似乎仍旧对苏沉感到好奇,拿那平和温柔的眉眼在他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苏沉不懂对方何以对他这般好奇,直至听见寿王李牧问:
“苏先生,两年前,太傅大人说您已然离世了,他为何要撒这样的谎呢?您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
离世?
苏沉本就觉得奇怪,初次见到淳王殿下时,淳王就说听闻他过世了。原来谣言出自那蔫坏老茄子。
这老家伙到底和多少人散播谣言,咒着他死啊?
不过,这一下,苏沉又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废帝李牧还并不知道他失忆的事,并且,他也不可能和李致提前通过口风。
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些旁人不知,或不能开口的事!
苏沉脑子转的飞快,道,“就是四处走走,流连于湖光山色罢了。”
寿王李牧道:“原来是这样。”他松了口气,想了想,了然道,“我明白了。毕竟,两年前……苏先生大抵是不愿被人知晓下落,这才让太傅大人谎称离世?”
寿王李牧微微一笑:“如今,苏先生也是得知哥哥还在世,这才回到长安的吧?”
苏沉懂了。淳王殿下曾告诉过他,两年前李致那家伙没得到皇位,气得假装葬身火海,所谓两年前的事,大抵便是这件事了。
苏沉顺着他道:“确实如此。倒是未料太傅大人竟然会这么说。”
寿王李牧点点头道:“太傅大人德高望重,他既这么说,我当时……也信了。”
苏沉心道那老茄子八面玲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望众是真的,德高可是一点也不沾啊。
苏沉有些在意地问:“凌太傅如今已成了今上的座上宾,寿王殿下不记恨他么?”
李牧垂了眼帘,道:“这段时日,我一个人在这春寒宫,也回想了许多事……想来想去,或许我确实不适合那把龙椅。我从来耳根子软,凌太傅直言进谏,听着在理,反对他的其他言官似乎也言之有理,便总难以下决策。太傅大人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吧。我只是没料到他会弃我而去,不惜助哥哥篡……谋划成事。……那道国策,定是他毕生所愿吧。”
苏沉在旁听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得出神。眼前的人与太子殿下容貌如此相像,性情也是同出一辙的温柔和善。
只不过,差别还是有的。
当年的太子殿下知人善用,尊贤使能,只要是为了家国天下,与凌念怀那种老狐狸也能够求同存异。
所以凌念怀嘴上说着“慈不掌兵,仁不掌权”,行动上却唯东宫马首是瞻,死心塌地的为太子殿下谋划。
寿王殿下,较之太子殿下,仁善有余,却缺了些决断。
李牧道:“苏先生也不必太为我担心。其实我知道,皇兄本性善良,当年看见一只猫儿他都不忍舍弃呢。他是不会加害于我的。倒是……”
李牧欲言又止。
苏沉:“怎么了?”
李牧道:“我的皇……我的妻子。她怀有身孕,算算时日只怕也快临盆了,如今我消息闭塞,也不知她身在何处。苏先生……你能不能打听打听她在哪里,再替我去看看她?”
苏沉点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
回到淳王府,苏沉便立刻逮着淳王打听废帝皇后的事。
淳王惊奇道:“苏沉,你已经记起那么多事来了?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废帝那位常皇后的事?她可是去年才册立入宫的,你那时究竟在哪里啊?难道你人就在长安城?”
苏沉解释不开,只能干笑道:“淳王殿下就别问这个了。可知那位废皇后现在何处?一切都还安好?”
淳王道:“废皇后也在长清宫呢。她身怀六甲,太后娘娘仔细将她安顿在主殿,应当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苏沉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是在长清宫,盛太后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好这个儿媳的。
淳王道:“本王倒不担心她,只是不知九弟在春寒宫过得好不好。”
苏沉不敢说自己去见过了李牧,只是问:“淳王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废帝李牧他与宸王殿下……很像?”
淳王回忆片刻道:“确实。尤其是大哥离世之后……现在回想起大哥,那张脸已经完全与九弟的相貌分不开了。不过,他们本就是同胞兄弟嘛,苏沉你不觉得陛下与他们也有七八分相似么?”
苏沉摇摇头道:“可是,不单是容貌与性情。他连走路的姿势,喝水的动作,说话的神态……都……”
若只是容貌和性情倒好,可连这些细节动作都像……若非刻意的模仿,苏沉便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