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进肃亲王府果园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在以前,他进出各家王府的时候,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和尚,但好歹也有些名气,各府的下人们见了他都是“师父师父”地很是尊敬。毕竟他虽然地位不高,可后台老板是如来佛祖,是阿弥陀佛。在受到王府主人和女主任接待之后,下人们对他的尊敬就会转变为恭敬。怎么说他果园大师也是能够在贵族面前混个脸熟,能说上话的人。
今日却怪,刚一见府,就有两个下人凶横霸道地跑来,手中还提着鞭子,举止也是非常无礼。看模样不像是对待一个大德高僧,而是一个囚徒。
这一路上果园都在打鼓,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迟到了。
他和肃亲王府约定今日一大早来给豪格家庙的佛像开光,只是今天却有事耽搁了。
原来,果园不但是闻名京城的小活佛,还是扬州镇北京交通站的站长。负有打探传递满清情报的责任。
前一阵子老家有信说侯爷,不,现在应该是曹国公已经移镇徐州,主持北伐事宜。现在正是早春,地里的秧子才插下去,麦苗还青着。扬州镇的意思是,等到秋粮入仓之后才会用兵。到那个时候,海贸所得之利也足够维持几路大军的开销了。而且,各地工厂所制的军械也该装备到部队中去。
这当时是个好消息,不过,老家的信上对北京站的工作非常不满意,说这边带回去的消息全是鸡毛蒜皮毫无价值。
这显然是出自梁满仓的手笔,语气不太好,让果园很是不好意思。确实,侯爷如此大的恩情,自己却是一点回报也没有,羞愧,羞愧!
信后,梁满仓又说,果园以前没经过侦缉厂的培训,打不开局面也可以理解,就不处罚了,老家给果园派来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交通员过来指导工作,人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让果园每月十五号那天在联络点去接。
能够有人过来知道,果园当然高兴,他也就是一个小和尚,确实不是干细作的料。有他主持北京站的事务,自己也能轻省些。
今日就是十五,果园如上个月一般在联络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这才想起今天要在豪格这里来,等他急冲冲跑到王府,就看着面带不善的两个包衣奴才。
在来见王府那群女主人的路上,果园脑子里直转,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个主意将这一道难关给平安度过去。可想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法子。
此刻,见眼前这个贵妇一脸的杀气,果园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自己下一句话若是应对不妥,一顿鞭子是免不了要吃的。至于能不能够活下去,得看自己的造化。
突然,他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冒起。这个念头若是在平日里说来,那是取死之道。可现在自己离死不远,也顾不得那许多,姑且一试。
就装出一副镇定模样,微笑地看着向自己发难的那个贵妇道:“阿弥陀佛,敢问夫人是谁?”
杜勒玛大怒:“大胆,连我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我是肃亲王福晋杜勒玛。来人,掌嘴!”
一个包衣提起巴掌就要朝果园脸上扇去。
果园突然道:“原来是王后娘娘,飞霞妆不适合娘娘,倒将娘娘的容光给掩盖了。”
“等等!”杜勒玛喝止那个包衣,怒道:“你一个小和尚懂得什么妆扮,竟敢在本福晋面前无礼,找死!”话虽然说得杀气腾腾,可语气却明显地缓和下去:“你说,我的飞什么妆怎么不对了?”
建州贵族以前一直生活在黑山白水这种尚未开发的蛮荒之地,后来虽说进了沈阳这种大城市,开始照搬明朝的政治制度对境内百姓实行封建统治,也初步实行了汉化。可总体而言,还是保持着辽东建州人的为开化习俗。
以前在辽东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可一过山海关,进了北京城之后,明朝大都市的繁华就耀花了他们的眼睛。
建州上层,尤其是妇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漂亮的城,这么精致的生活。同样的吃饭,咱们在辽东的时候,反正不外是煎炒烹炸煮五种,能入口就行。可同样的切肉,在北京城的厨子手里,就有滚刀花刀,改刀十几种手法。就拿花刀来说,还被分为剪腕花和撩腕花背花缠裹花四种。
高明的厨子还能把豆腐切得如同头发丝一样细,一个普通萝卜在他们手中,片刻就能雕成一朵花儿。
至于滋味,以前在辽东吃的那叫菜吗?
那是猪食。
在北京城里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精彩新鲜。美食华服豪宅车马,女子……
没错,那些汉家的女子实在太美,身枝纤细如那满城的杨柳,走起路来婀娜摇曳,叫人忍不住心中一跳;皮肤白皙光滑,如同那山顶的白雪;声音清脆柔和,如同山林中汩汩清流。
自进北京之后,很多王公贵族,甚至普通旗丁都钠了汉家女为妾,喜庆鞭炮声就没有断过。
这也让建州女子们感受到空前的危急,是啊,她们以前只懂得骑马牧羊种地,身材粗壮,皮肤已经被北方的风霜磨砺得粗糙了。而人家却养在深闺,大们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不水灵得如同刚过了水的白菜?
朝廷有制度,满汉不得通婚。这些建州女子大妇的地位自然是无法撼动的,可丈夫喜欢朝汉人小妾房中跑,更偏向她们一些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建州女子并不承认自己比别人长得丑,不会说话。反觉得丈夫之所以宠爱汉人小老婆,那是汉女懂得打扮。
于是,所有的建州女子开始学习地化妆,将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尽可能地朝身上挂。将香粉胭脂可劲地朝面上涂。
但是,这不化妆还好,越发,反越难看,怎么也化不出汉女的那种味道。而丈夫看她们的目光也从冷漠应付变成了厌恶。
这,断断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