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的叫声中,所有的弓兵都拉开大弓放箭,火枪手和炮手也在慌乱地装填着子药。
“咻”一片箭雨从土围子上朝那骑兵泼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骑兵在高速的冲刺中突然一拨马头,再进入羽箭射程之前平平地在前面掠过。
所有的箭都落空了,颤巍巍地插在地上。
这个骑兵高明的骑术叫墙上所有人看得一阵眼花。
那骑兵在横着跑出去一百步后,突然拉停战马,回头朝刘泽清等人笑了笑,然后从后腰上抽出一个斗大的用铁皮做成的,漏斗状的什物,凑到嘴边,大喝:“墙上可是山东总兵官刘总兵,我家将军让我带话给刘总兵。”
这一声竟是出奇的响亮,直震得土围子上的所有人耳朵里一阵嗡嗡乱响。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人的嗓门怎么可能大成这样,这不成雷公了吗?
听到是使者,大家反倒是心头一松。如果宁乡军一来就全力进攻,就说明两家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缓和的,只能用血来洗刷的地步。既然孙元派出使者,那么,就有得谈。
刘泽清也是面容一缓,大喝:“谁放的箭,都给我把兵器收起来,休要伤了两家和气。”
然后趴在雉堞上,对着那个骑兵问道:“我是刘泽清,上次扬州大战,某念着两家的情谊,一箭未发,就带兵退出战斗,对你家将军可谓是仁之义尽。今日,孙太初却带着兵马无故攻我老营,究竟是何道理,又有什么话好说?”
“是了,这又是何道理?”土围子上,众将都是一片怒骂之声,当真是群情汹涌了。
那骑兵也不着恼,等到土围子上的安静了些,这才一笑,举着那个铁漏斗,侃侃道:“我家将军说了,扬州之战的时候,贵部一箭不发就退出战斗,他老人家自然将总兵官的这份情义记在心上。不过,在泰州的时候,可是山东军挑衅在先。而且,我家将军拥戴的是福王,刘总兵官拥戴的是潞藩,大家立场不同,是敌非友,自然只能用战争手段解决问题。”
“战争手段,有必要吗?”刘泽清高喊道:“泰州之战不过是一场误会,最后,宁乡军不是没什么损失吗,反倒是我山东军吃了不小的亏。还请你家将军看到当年在济南是的情分,将这一过节揭开不提,两家就此罢手言和。这话,在扬州时,我已派人同汤问行将军说得清楚了。”
那骑兵哈哈一笑,依旧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喝道:“两家就此罢手言和,总兵官说得倒是轻省。我们两家道不同,自然要你死我活。不过,将军又说了,大家同为大明官兵,将来北上收复失地,还要同舟共济,并肩作战。我大明朝的勇士,却不能消耗在这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中。”
刘泽清连声道:“是是是,我早就想北伐了,咱们将来还有恢复神州呢,怎么能自己人先打起来。”
那骑兵:“我家将军说了,要和议也可以,刘总兵官只需改换门庭随他一道去仪真见福王千岁,上一条表章给南京六部,拥立福藩,大家还是兄弟。”
“拥立福藩……”刘泽清一呆:这都是什么事儿的,刚开始的时候,老子也想过要拥戴福王的,可后来吃猪油蒙了心,被冒襄那瘟生一通胡说,又转去拥戴潞王。当时高杰和刘良佐都已经投入东林怀抱,山东军独木难支,不得不这么做。可鬼知道孙元你这鸟人竟然是拥福的,早知道这样,老子就不会听冒辟疆那混帐玩意儿的话了。
可是,如今现在又转而拥戴福王,那不成三姓家奴,以后还怎么在人面前抬起头来。
这个脸,老刘我丢不起啊!
身边的儿子们都小声嘀咕起来:“孙太初这个条件不错啊!”
“而,反正不管是福王还是潞王都是皇家的事情,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宁乡军击溃秦军之后,在这江北已经没有敌手,福王登基为帝应该没有任何悬念,这是大势,咱们正该顺势而为,又何必为不相干的皇位将自己赔进去。”
“只是,孙太初光一句话就要咱们改旗易帜,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等总该开出条件才成。”
“五弟说得是,怎么这也不能低于当初卢公公许给父亲的好处。”
……
刘泽清想了想,这才一咬牙,对下面那个使者喝道:“回去对你家将军说,他要拥立福王,某没有话说。至于东林那边,某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从此起,我山东军两不相帮,权当是个看客。”
刘泽清觉得,自己只要有兵在手,将来无论是谁做皇帝,自己该得的好处一样也少不了。
这话已经是耍流氓了。
山东军好歹也有几万人马,在江北乃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他若不表态,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安心的。
那骑兵突然哈哈一笑:“刘总兵官这个心思倒是占尽了所有的便宜啊,这么同你说吧。我家将军派我过来的时候说过,如果刘总兵愿意随他一起去仪真拜见福王,当初你与卢公公的过节就既往不咎,卢公公许的愿一桩也不会少。至于总兵官想当看客,只怕是不成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收起笑容:“要么拥立福藩,要么就与我宁乡军为敌,刘总兵,还请你痛快给个话。”
“何必呢,何必这么急呢?”刘泽清大惊,连声叫道:“容我再思量思量。”
话还有说完,只听到“咻”一声锐响,当真是如矢如石,激得他身子一颤。
却见那个使者突然将手中的长矛投来,“唰”一声钉在土墙之上。他距离突围子是如此之远,可一矛投来,竟入土半尺,即便是强弩激射,也不过如此。
此人好大力气!
投出这一枪之后,那使者高声喝道:“为表诚意,我家将军将此物送与刘总兵官,望笑纳!若刘总兵满意,可去见我家将军,面对面商议拥立福藩之事。”
说完,拨转马头,一脸傲态地奔回阵中。
刘泽清低头看去,却见长矛上挂一个包袱,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一挥手:“去个人,将包袱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