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和建奴多铎的骑兵军在大雪天死战不退,并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战而胜之。上次在马牧集时被那么多贼军围攻,且地利也不在我,仍能够血战之后全身而退,这些出身九边的精锐骑士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什么样的惨烈的场面没见过。
先前不过是被敌人的齐射杀死了十来个同伴,和那两战相比,对这些早已经无视生死的勇士来说,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而且,骑兵军又极为骄傲,当下却没有人露出哪怕一丝迟疑之色,都聚在汤问行身后,向前猛冲。
经过两轮射击之后,骑兵们都已经醒过神来。其实,敌人的弹幕和一半的火枪手战法没有任何两样,其杀伤力比起宁乡军的长矛火枪方阵可差远了。
他们一个个都将马刀放置于马脖子一侧,同时将头伏到马头之后。
对付火器,只能尽快冲上去,和敌人搅在一起,绝对不能给敌人从容射击的机会。
刘良佐的骑兵使用的是三眼铳,只能射三发子药。三轮射击一但完成,在这种高速的冲击下,根本就没有再次装填的机会。
第三轮射击的枪声再次响起,巨大的烟雾已经将刘良佐部彻底笼罩,混沌得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尖锐的弹丸破空声传来,“叮”又是一颗火星跃起,这一枪直奔汤问行心窝。
根本来不及躲闪,汤问行只能下意识地侧了侧身体,避开要害,用身体硬扛。
他本以为自己中了这一枪,即便不死,也要被人伤了肺。
却不想,身子只是微微一震。枪弹在射中他身上磨得如同镜面一样的胸甲之后,却被弹开了。
这叫汤问行一阵惊喜的同时也叫了一声“侥幸!”
实际上,大明朝工部制造一向是假冒伪劣的代名词。同一批出来的火器的即便出于同一个匠人之手,威力也千差万别。天启年间,辽东的总兵黄龙誓师讨伐后金,按照惯例要杀一头牛祭旗。可他拔出宝剑一连捅了好几刀,还是没能将牯牛杀死。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让士兵提着长矛一通乱刺收场。
想来汤问行今天就是遇到同样的情形了。
而且,这个时代的火器威力都不大,即便是相对制作优良的倭寇鸟枪也不怎么样。当年戚继光剿灭倭寇的时候,为了对付日本矮子手中的火枪就让士兵顶着两床湿被子。后来他实验过,倭寇的火枪别说两床湿被子,能够击穿一床都够戗。
汤问行抬起头去寻找向自己射出一枪的那人,可眼前除了烟雾还是烟雾,间或点点火光,却什么也看不见。
没办法,他只能将手中的马槊一横,接着马力如鞭子一样抽出去。
战马一头撞进敌群里,激起一片惨烈的叫声。
他明显地感觉到手头的马槊不断弯成长弓模样,然后又瞬间弹开,感觉到槊尖的刃口麻利地切开敌人身上的铠甲,切进人体那锋利的酣畅。
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敌人完了。
没错,花马刘的骑兵完了。再射光手头的子药之后,敌人已经没有机会再装填。单靠肉搏,双方战马对冲,刘良佐根本不值一提。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骑兵军在一刹那间就冲进刘良佐的骑兵集团之中,手中马刀就好象烧红的铁钎子刺入牛油,瞬间挺进了一百多步。
到处都是锋利的马刀割进人肉那让人浑身发寒的低响,和敌人惨烈的大叫声,坠马声。
又朝前挺进了一百步,突然又是一阵锐利的风声响起,在烟雾中,有一群黑点扑面而来,瞬间射到汤问行面前,原来,却是一阵箭雨。
应该是已经冲到敌人主将跟前了,刘良佐竟然还带着一队弓手,使的是蒙古人的骑射之法。
箭如雨下,不分敌我,瞬间笼罩而来,将一排刘良佐骑兵和宁乡军射下战马。
汤问行根本来不及躲闪,身上瞬间中了一丛羽箭。好在他身上铠甲精良,倒没什么事情。只不过,突然受惊,略微失神。
“碰”一根棍子抽来,正好砸到他的身上。
却是一根已经射光了弹药的三眼铳。
也是汤问行运气不好,这一棍砸来,正好砸到一根挂在他身上的羽肩尾端。
羽箭短裂,却也被砸得刺进身体,疼得他皮肤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又是一棍,再接着是第三棍。
高速冲锋中的力量何等之大,整体式胸甲开始变形,口中有青铜味道的液体渗出去。
“真操他妈的!”汤问行哑笑一声。
笑声未出,一骑从后面飞奔而出,挡在他身前。
“蓬!”一声闷响,汤问行就看到那个手下的脑袋被一支三眼铳砸中,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从马上落了下去,被连天腾起的泥点子和硝烟淹没,再也看不到了。
有这个士兵一挡,汤问行缓过手来。
他悲愤地厉喝一声,手中的马槊抽出一个扇面,将身前的几个敌人同时抽下马。
战马已经彻底跑了起来,在他凶横的冲击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
见他如此勇猛,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冲了过来,低着头,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朝汤问行刺去。此人是刘良佐军中第一勇士,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与人骑战是出了名的狡猾,他这一枪借着马力,人马枪连成一条线,几乎找不到一点破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就算刺不中敌人的将领,自己也不会有事。
汤问行好象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长枪刺中他的身体。
那个骑将心中大喜,在枪尖触及汤问行身体的一瞬双手一松,放开了枪杆子。两人都在高速冲锋,若自己还死捏着枪杆子不放,即便将敌人刺和透心凉,也会被反震之力带落马下。
在这种万马奔腾的战场上落马,你几乎没有可能再站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就看见自己手中的长枪在刺中敌人的铠甲时根本着不了力,竟沿着光滑的弧面歪到了一边。
汤问行也不客气,手中马槊一抖,从敌人面门上划过。
白的红的撒得满天都是,在双方错身而过的一瞬,他的马槊将敌人的脑袋像切西瓜一样破成了两片。
看到大将落地,手中的三眼也没机会装填,在宁乡骑兵军凶悍的攻击下,所有的刘良佐士兵都已丧胆,就好象是当年关宁军遇到建奴一样,再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皆大声喊:“败了,败了!”
激烈的骑战在一个照面就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