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对付债主这种事情,前世孙元也干过,可谓是经验丰富。
以前在京城做白领的时候,有一年公司周转不灵,债主纷纷跑来催款。经理大人被逼得没法,直接躲了,让孙元在前面顶着。
等到债主过来,孙元也不急,先是陪同他们聊了半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拉去酒店喝酒,喝得七荤八素,就又朝洗脚城澡堂子拖。第二天,又将他们望风景区送,全程陪护。反正只谈感情,不说生意。
如此一条龙服务下来,债主倒是不好意思了,说起钱这个字,态度也软和下来。碰到面皮薄,重人情的那种,更是再不提起这事。
想来马士英今日跟自己来的就是这么一手,难怪看刚才看起来这样眼熟。
孙元一阵苦笑:这才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睛。
这招在现代社会已经被人用烂了,完全可以不卖债。问题是这里是明朝。古代社会最讲究的就是人情二字,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自己不依不饶地跑过去纠缠,反显得孙元不会做人,要被人鄙夷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心中也是有些无奈。一时间,却是无法可想。
马士英这一仗将以前在凤庐总督和漕运衙总督任上的积累都陪了进去,现在又卸任,估计是拿不出多少钱来。可若是让自己不去要这个钱,那是不可能的。孙元这人是雁过拔毛的性子,如何肯吃这个亏。没办法,先等等,等见了马士英再同他谈谈。
五月的天已经热起来了,孙元经过这些年的打熬筋骨,已经生得极壮。他今日虽然穿得朴素,只一件松江棉便服,可看起来身上全是匀称的肌肉线条,腰上还挂着一口雁翎刀,当真是威武雄壮。
不用想,路人都知道孙元是军汉出身,见他背着手走过来,都下意识地躲到一边。
孙元见街上行人对自己都面带畏惧,心中好笑:刚才扈从们还担心我的安全,嘿嘿,我不去找别人麻烦就算好了,谁又敢来惹某?
在前世,孙元也不是没有来过南京,在做业务的时候,至少跑过十几个省。不过,大多是飞机去,火车来,在当地办完事之后,就立即买票返回。反正都是钢筋混凝土建筑,城市和城市之间也没有什么分别。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自己也就熟悉北京和老家。
穿越到明朝,领扬州镇之后,南京这边自己也来过很多次,但真正像今天这样不受打搅地在街上闲逛还是第一次,顿觉得趣。
尤其是秦淮河这种风景名胜,倒要好好观摩观摩。
于是,孙元一边在河边走着,一边拿眼睛去看船上的莺莺燕燕,不觉走了两三里地。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背后有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好象是在议论自己:“就是他,就是他。”
“真是他,你没看错吧?”
“错不了,先前他在花厅和先生们说话的时候,我偷偷地看过一眼。个子虽然不高,扬州口音,可官话说得却流利。江南人中生得这么壮实的人却不多,想来定然是他。”
孙元什么人物,这些年尸山血海都过来了,即便是在平日也保持这一份警醒,立即就听出不对。
他霍一声转过身来:“干什么?”
孙元的步伐大,走起路来,后面的人要走得极快才能跟上。
猛一停下,后面两人险些和他撞在一起。
那两人一个急停,猛地蹿了出去,堪堪避过。
孙元定睛看去,却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这两人都是同样的打扮,都是一件细纺棉麻质地月白色的裙子,外面则套着一件灰色褙子,都上梳着双髻。
这两人中,其中一个身材瘦小面皮又黄又黑,大鼻子厚嘴唇,有点丑,自然被孙元给忽略了。
但另外一人则让他眼睛一亮,这小丫头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樱桃小嘴,有点可爱的婴儿肥。那一双眼睛黑如点漆,大得惊人,应该是标准的丹凤眼,给她娇好的五官平添了一丝雍容大气。
许是天气热,许是刚才走得急,又或者是被孙元吓着了,这小丫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面庞也显示出一种娇嫩的桃红,仿佛一朵含苞预放,还挂着清晨露珠的牡丹。
孙元心中赞了一声:好一个美女,这才十五六岁年纪,还没有长成。若等到二十五六年纪,还不倾倒众生。可惜啊,可惜是个小丫鬟。若是换上一身衣裳,还真要被人当成大家闺秀。
对于这种可爱的美丽的小姑娘,孙元一向态度和蔼,这是男人通病。
立即微笑道:“姑娘,你找我吗,何事?”
不得不说,穿越到明朝七年,孙元的外貌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刚到明朝时,孙元又黑又瘦小,加上家中日子过得艰难,看起来未免有些猥琐。
可这七年以来,孙元长期生活在生死边沿,对于自己的身体和武艺非常看重。整日锻炼身体,再加上营养一跟上,又处于正在长身体的阶段,个子不住地往上蹿,整个人也壮实了一圈。
不得不说,现在的孙元已经出落出一个健康阳光,身材标准的俊小伙子。
而且,他在高位多年,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而这一点,正是一个男人最吸引人的地方。
“啊!”孙元一笑,又被他用雪亮的眼睛盯着,那个小美女惊叫一声,低下头去,一张小脸红了起来:“没,没什么……”
看她们的打扮,应该书住在附近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孙元又笑了笑:“你们还是快回家去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若是叫人看到了,须有些不好。”
没错,此地可是秦淮河,风月场的所在。两个小丫鬟不通世事,还不知道这里的厉害。若是被熟人看到,象什么话,还要不要名声了?丫鬟虽然身份卑微,可将来却还是要嫁人的。
“恩。”小丫鬟忍不住点了点头,却偷偷看了孙元一眼。
孙元朝她点了点头,小丫头又吓得将头低了下去。
孙元心中大乐,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站住!”突然,一声暴喝传来。
一条人影跃到他跟前,却正是那个厚嘴唇的丫鬟,原来,这小姑娘因为生得不好看,被孙元和自动忽略了。
“怎么了?”孙元愕然,然后又一拍脑袋:“对了,还忘记问两位姑娘是何来历,大街上叫住我,又是什么事?”
那厚嘴唇的丫鬟气势汹汹地问:“你是不是叫孙元?”
“果然是来寻我的。”孙元拱手回答说:“我是叫孙元。”
“你是不是扬州镇当总兵官?”
这小丫头既然知道孙元的身份,却不畏惧,想来定是从公侯之家出来的,身份定然不凡。孙元心中不觉一动,感觉这事有些不寻常。
“小红,别对孙将军如此无礼,反叫人笑话我们没有家教。”小美女喝住厚嘴唇,朝孙元微微一福:“我叫小绿,乃是马侍郎府上侍侯我家小姐的大丫鬟,见过孙将军。”
孙元“哈”一声:“原来是马侍郎府上的人,我说呢,刚才听你们在某背后说什么就是他就是他,先前他在花厅和先生们说话的时候,我偷偷地看过一眼。先前我不是刚去过贵府吗,怎么二位就是在那个时候偷看孙元了?孙元脸上又没有花儿,值得你们跑去偷窥吗?”说到这里,孙元不觉调侃起这个美女起来。
马士英乃是两榜进士出身,以兵部左侍郎衔领庐凤总督,身份尊贵。明朝文贵武轻,孙元就不说了,别的总兵去兵部办事,别说是左侍郎,就算是遇到一个主事,也都恭恭敬敬,生怕得罪,马士英府中下人不怕孙元这个总兵官也正常。
小绿又低下头去,大窘,道:“不是……不是……孙将军别误会……”
孙元见她如此窘迫,心中大乐,朝前走了半步,逼视着小绿:“那究竟是为什么要偷看本将军,又跟踪至此,好大胆子!你们不知道某是个杀人如麻的军汉吗,说不定惹恼了某人,一刀将你们砍成两段;且,看你二人生得还算不错,难道就不怕某将你们抢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吗?”
“你敢!”小红跳了起来,大声叫起来。
这一尖叫,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有又什么不敢的。”孙元开起她们的玩笑起来:“某本就是个坏人,亲手砍下的头颅堆一起,都可以装一间屋子,抢过的民女足足可以凑一个八仙过海……不对,凑个十八罗汉应该没任何问题。”
“扑哧!”小美女却突然低笑起来:“还十八罗汉呢,庙里的十八罗汉丑得紧,如何做得了压寨夫人。以将军的威名,怎么着也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才配得上你的身份。”
“啊……哈哈!”孙元也被痘得哈哈大笑起来:“那我直接弄个《替天行道》的旗子出来,上梁山聚义好了,可如果压寨夫人都皆是母夜叉母大虫,那可就麻烦了,你这小姑娘倒是有趣。”
小美女被孙元逗得实在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见孙元和小绿有说有笑,显然是闹不起来,立在一边看热闹的路人都散了。
笑毕,小美女回头对那个叫小红的厚嘴唇同伴说:“小红,刚才孙将军是故意吓你的。孙将军身经百战,乃是当世第一骁勇之人,可死在他刀下的不是建奴就是闯贼。别人提起孙太初,都谁竖起一根大拇指,赞扬一声大英雄大豪杰。如此英雄人物,怎么可能为难我们这种小丫头,那不是坏了他自己的名声吗?”
孙元吃了一惊,这么小的一个丫头片子口才却是如此了得,这马士英的门风倒是不错啊,有点衣冠望族的味道。
小丫头又道:“还说什么要捉我等去做他的压寨夫人,堂堂孙太初,一镇总兵官又不是山贼。我听人说,孙太初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因为思念亡妻,一直没有续弦,又如何会抢我这种丑丫头回去做……做……做夫人?”
说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
这小美女,口才了得,可就是太害羞。
厚嘴唇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可即便如此,这个孙元也实在可恶。小绿,你也别替他说好话,还重情重义的君子,可毁人名节这事是君子干的吗?”
“毁人名节?”孙元一呆:“我毁什么妇人名节了,这话可不好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