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直看得杨嗣昌惊心动魄。
良久,他才将捷报和锦衣卫副千户朱玄水的密折放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宽阔的精舍中,崇祯皇帝还在一脸亢奋地背着手走来走去,道:“如此大功,乃是朕自登基以来,剿灭乱贼战局中前所未见。如今,就连贼寇高迎祥也已经被生擒活捉,周延儒。”
周延儒向前一步:“臣在。”
崇祯皇帝:“下一道圣旨,着南京锦衣卫副千户朱玄水,即刻押解高贼迎祥进京受审。朕倒要看看,这个挖掘朕祖陵的贼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崇祯的面目狰狞起来,心中有一股滔天恨意涌气。
去年当凤阳陷落的消息传来,崇祯皇帝哭得几乎晕厥过去,一连失眠了好几日,可以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自登基以来,他都是刚猛精进,意欲有所作为。裁撤厂卫鼓励农桑信重文臣,可以说历史上所谓的有为之君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个遍。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万历爷啥事不做,先帝成天躲在皇宫里做木匠活,几十年不上朝,这国家却是河清海晏,歌舞升平。但自己如此有为,如此精明,这国事怎么会糜烂成如今这样?
再这么发展下去,他这个做皇帝的威严怕是要受到极大的怀疑,特别是凤阳陷落这件事的发生,更是让他受到了空前置疑。市井中,甚至有人将他比做隋炀帝,说以前的隋炀帝开运河,征高丽,功绩卓着,可大隋朝却是完蛋了。如今的大明朝啊,看起来好象也不妙得紧。
一句话,大明果药丸。
现在,活捉高迎祥,让崇祯皇帝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个人德行上,都算是度过了一个大难关。对自己,对臣民,对苍天,对祖宗,也算是有个完美的交代了。
“高迎祥,朕要千刀万剐了你,你等着吧!”崇祯皇帝狠狠地咬着牙关,竟有些期待高迎祥被押送进京的那一天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吞了一口口水:“命,卢象升选军中有功将士,并宁乡千户所千户军官孙元等进京接受朕的检阅,献俘太庙。”
“是!”周延儒不愧是状元出身的文章快手,崇祯皇帝的话音刚落下,一篇墨迹淋漓的圣旨已然拟好,交到天子手头。
崇祯皇帝接过来一看,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好个周延儒,真是才思无碍,写得不错。”说起周延儒,这人还真是当朝文章大家。他当年参加科举的时候,在会试时就得了一个会元,殿试时更是勇夺头名状元。若是乡试时也得第一,那可就是大三元了。不过,如此成绩,也是相当的了得,可见这人学养之深。
听到万岁爷的夸奖,周延儒大为得意,忍不住用挑衅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温体仁。
自从入了内阁之后,他就同温体仁争斗不休,一会儿,他得了势做了首辅;一会儿,温体仁东山再起,抢了他的元首职位,位居人臣第一。两人起起落落,到现在也没有分出个胜负。
温体仁如今好象有失宠的趋势,见周延儒挑衅的目光,只得轻哼一声,将头低下去强自忍了。
崇祯看完圣旨,又将其还给了周延儒:“卢孙二人立下如此大功,若不封赏,军心民心不服,还得加上一段。”
见到这个机会,温体仁上前一步,正要说话。
崇祯却道:“这事就不议了,朕圣恭独断,加卢象升为太子少保。”叫温体仁闹了个老大没趣。
屋中,众阁臣嗡一声骚动起来。
太子少保乃是加衔,食秩正二品,乃是一个天大的荣誉。很多人奋斗一身,即便身为内阁辅臣,也拿不到这个头衔。
崇祯又接着道:“大河卫宁乡所千户军官孙元,功勋卓着,封上轻车都尉,见京觐见之后,朕另有大用。”笑了笑,喃喃道:“冲锋陷阵,猛张飞一般的人物,确实不适合再做一个小小的千户,朕对此人倒颇有些兴趣了。”
众阁臣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南京锦衣亲军副指挥使朱玄水,封正二品上护军,即可交卸南京差使,回京之后,就任锦衣亲军南镇抚司副千户。”
“是。”周延儒走到御案前,提起笔又开始草拟起圣旨。
过得片刻,崇祯又道:“这次让天雄军和孙元部有功将士进京接受检阅,献俘太庙,一应章程,众卿且议一议。”
这下,大家都兴奋起来,有说了半天,总算商议出一个结果。
见事情已经议好,崇祯皇帝忍不住轻叹一声:“年前,卢象升上折子,说是想去宣府和大同带兵,朕也是同意了的。不过,如今中原战事正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放松了,须防备贼势死灰复燃。可惜啊,献俘大典如此空前盛况,若没有他这个大军统帅,却是少了几分滋味。”
话还没有说完,杨嗣昌就上前一步:“启奏陛下,臣以为宣大一线甚为要紧,还得让他来坐镇为好。可免去卢象升总理南方五省军务事一职,调任宣大总督。”
静舍中顿时安静下来。
崇祯吃惊地看着他:“杨阁老,刚才朕已说得明白,贼军虽然已被我朝廷官兵击溃,可依旧有残余贼众逃如河南山区。卢象升威名赫赫,正该奋起余勇,将贼人一网打尽。战事正在关键之时,如何能够临阵换将,将天雄军从前线撤下来?”
“是啊,陛下之言极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喝道:“若是将天雄军撤下来,东南不就空了吗?眼见着贼人就要被我彻底剿灭,现在却要放他们一马,打虎不死,将来可是要受天谴的,杨阁老这话究竟是何用心?”
他最近已经失了势,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讨好皇帝的机会。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指责了,其他人对杨嗣昌本就没有好感,同时点头道:“首辅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看杨嗣昌的目光中也多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