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铭港之后,温度也回升了不少。
境源独自一个人走在港口之中,思来想去,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长久的精神折磨。”
想到这里,他不禁鼻子一酸。
作为最低调的神明,雨花诵在管理时鸳这五百年的时间内,从未下令斩杀过一个人,也从未主动向任何一个国家主动发动过任何侵略战争。
之前境源遇到的那个诗人也向他提到过:
“时鸳之地,无四国之辉煌,却有四国之长久。无维拉之狂妄、无正鼎之压沉、无卡洛尔之麻木、无逸卡贝德之拘束。实属极周于人之国。”
能受到如此高的评价,绝非是短期内形成的风气,而是时鸳这个国家通过自身行动,为自己塑造的形象。
想到这里,境源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断。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死她!”
境源看向了声音的源头,这才发现是菜市场口那边有个持刀歹徒,正绑架一个小女孩,旁边的女孩母亲还有几个官兵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境源知道,这种情况硬闯是肯定没有办法的,如果选择谈判,那么失败的可能还是大于成功的。
所以身为外人,境源并不想出手。
但是……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悲剧了。
“看来,我还是不能走啊……”
境源走上前去。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啊!再过来……”
境源直接切换成了木系星源。
那个劫匪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震动,紧接着就长出一根藤蔓,死死地缠住了境源。
其中一个分支缠住了劫匪拿刀的手。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松手,死死的拽着孩子和刀。
境源不顾官兵的阻拦,走到了他的面前。将孩子抱了下来,之后想要去拿他的刀,可没想到他却死死地握住不愿意放手。
“你在守护什么?”
“我……”
“能将『生命』置之于外的东西,我很想知道。”
“我求求你了!清城让我失去了工作!那是我唯一赚钱的机会啊……我要活下去,我弟弟被土匪打死了!我就剩妹妹了!”
“那你就有权力去审判别人的『生命』吗!”
“我妹妹也快死了!我今天就是拿了两个馒头……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什么……”
境源看向了他的脚底下,这才看到是两个脏兮兮的馒头。
“求求你……我和我妹妹只是想活下去……不想死……这又有什么错!什么错……”
境源什么也没有说,将藤蔓收回。
之后境源还想对他说些什么。
“等你回去以后,如果还是有什么困……”
“嘣!”
一个弹丸顺着境源脖子不到两厘米的距离擦过,正中劫匪的脑门。
这一刻,一条生命结束了。
是其中一个拿着火铳的官兵,他们打中劫匪后冲了上来,还有一个赶紧问境源有没有受伤。
境源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论是劫匪倒下的声音、人群尖叫的声音还是官兵说话的声音,他仿佛都听不到了。
一瞬间,他曾学到一切道德价值理论好像都瞬间崩塌了。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感觉到周边的人都要撕碎他,甚至是吃了他。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至少现在不能。
境源一把推开了还在问他有没有受伤的官兵,独自一个人毫无目的的跑走了。
他顺着一个方向使劲跑,终于离开了港口。跑到了一个沙滩上。
在沙滩上,他不敢停下,他在这一瞬间所经历的事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在,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人,都那么陌生,陌生到自己好像根本就从不认识。
就在这时,他撞到了一个人。
“林月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林月卿已经没有以前那样表面温柔,内心深不可测的模样了。现在的她,说也不再躲躲藏藏了。她朝摔倒的境源伸手。
“好久不见了,境源。”
境源站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土。
“确实很久没见了,从洞穴告别后,我也找过很多次机会到郑家想要见见你,但你总是不在。”
“我从那次之后就辞去了郑家女仆的工作。”
“什么……也对,毕竟你的确不属于那里,那个矿洞,更像是你的归属一样。”
这时,林月卿也注意到了境源胳膊上面多了一个木系星源。
“你这个星源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木神赐予的?”
“也……也算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神明赐予的当然比人类授予的要好得多,只不过,雨花诵我已经八百年没见到她了,你要是还可以再见到她就说我这么个老朋友也很想她了,有时间可以见一面聊聊天。”
听到这里,境源忍不住的眼圈湿润。
“林……林月卿,我想问你,你觉得……『生命』之神雨花诵是个什么样的神明?”
“虽说是老朋友,但我早已把她当做亲姐姐一样去对待了。对于『生命』和人生的见解,我相信她早就已经懂得很透彻了。只不过有一点,她不忍看到人们轻易死去,总想着用自己一人的力量挽救更多的圣灵,即便是没有任何亲人,甚至没有人认识的一个人,死去后,她都会为那个人弄一块坟墓。我也去劝过她,可她总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之类的话。”
“五神之中,除了最冷门的金神,其余四神的故事我都很喜欢,但四神之中,我又对木神情有独钟。那么,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时鸳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
“木之国时鸳,那个国家我去过很多次了,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超低的税收、几乎为零的犯罪率和高超的医疗技术都让我感受到那个国家所散发出来的强大魅力。也或许是对『生命』的大彻大悟,所有人都很懂得尊重,他们尊重每一个人,即使对方是一个曾经十恶不赦的人。倘若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有一丝悔改,让他在时鸳都城时鸳城生活一段日子,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就此悔改。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国家,还是没了,第二个被灭的就是它……挺遗憾的……”
境源最终忍住了泪水,并没有选择告诉她真相。
“那就好了,以后要是能再看到雨花诵,我会替你转告的,说你这个老朋友很想她了。跟你聊完后,我也能找到一些话题了。”
“嗯,那就好,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境源一个人走在夕阳的沙滩之上,独自吹着海风。
“生命转瞬即逝,何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呢?”
这时候,焕符所知道的玄樱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李氏父子的下落以及金神是否还活着,仿佛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说罢,境源便独自离开了沙滩。
夕阳下的商户都走了,只剩下境源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周边没有一个人。
仿佛一切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