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儿正在低头盯着手机，拇指不时往上滑动。
旁边的女同事见她的眉头紧了又松，便倍感有趣地问：“林助理你这究竟是欣赏的表情，还是难看到无法接受的表情？”
女孩回过神，也接上玩笑的反应：“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评价为‘难看’吧？前辈，这可是我们网站上面点击量排名最高的那几部小说之一。”
“所以你的样子为什么要那么严肃？”女同事好笑地说，“虽然了解社内所有人气作品确实算是你的工作，但慢慢来吧，你才上班几天？我都担心以后你变得像我们主编一样了。”
“变得像李主编那样？那又怎么了？”林允儿一脸奇怪地问。
“美貌、能力，还有工作狂的性格。”女同事对她陈列细数，然后喝着饮料说，“虽然是值得尊敬没错，但不觉得隐约有种让人靠近不了的感觉吗？”
林允儿想了想就说：“我倒是感觉如果能变成那个样子也不错。别人的评价如果是不需要的东西，我又为什么要在意？”
女同事瞬间露出无奈之色，又笑着摇头，索性略过这话题：“不过，明明应该先从还在连载的作品看起才对，林助理你怎么先挑了一部已经完结的老作品开始了解？”
“啊，这个是因为，”林允儿略微尴尬地笑了笑，“这部作品的题材碰巧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方面……”
“嗯？让人有点意外啊。”女同事眨眼看她，“我还以为允儿你会更喜欢那种现实一点的题材。”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遭遇的一些事情实在是太脱离现实了吧。”
“说什么啊，哈哈。”
林允儿应和着对方一起摆出微笑的表情，内心却不为人知地长叹口气，目光悄悄又转回了手机的屏幕。
她目前在浏览的这部网络小说名叫《全知读者视角》，内容大致讲述了一名普通的上班族，十余年来和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坚持追读一本无人问津的小说，结果在小说完结的当日，世界发生巨变，所有人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主人公则成为唯一知道全部剧情的人。
林允儿之所以一眼盯上这本书，理由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被这本小说的题材给吸引了。
虽然角色的位置好像调换了一下，从小说穿越现实变成现实穿越小说，但对她来说区别也不大。
在书中，第一章的末尾有句话此前还引起了她的强烈共鸣。
『假如我的人生不是现实主义而是奇幻小说，我能否成为主角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全知读者视角》的主人公名叫“金独子”。在韩语当中，“独子”与“读者”同音，毫无疑问这就是作者刻意的安排。
这让林允儿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任宋演的名字。
其实，那天她更想问任宋演为什么要用他本人名字的谐音来当她们组合的粉丝名称？假使说这仅仅是巧合，她可不相信。
“对了，林助理。”
女同事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问：“你平时经常和社长待在一起……我想问一下，最后一作的事情，现在有进展了吗？”
“这个，我倒是常常看作家他坐在电脑前面，但具体进度如何，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先回答完问题，林允儿也问了句，“怎么了？编辑部那边让您向我打听消息吗？”
“不是。”女同事倒也没显得不好意思，爽快地坦露，“实际上我也是‘粉丝’来着。”
“‘笔’？什么‘笔’？”林允儿茫然地问。
“不是写的那个‘笔’。”女同事刚要解释，整个人又笑了下，“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本来当初取这个粉丝名就是双重含义。”
她对林允儿介绍：“‘粉丝’，这个自称在国内如果单拿出来说的话，大家都会知道你是《starworld》的粉丝。‘粉丝’和‘笔’，发音不是一样吗？所以我们就直接这么称呼自己了。”
“像这种词语，外界的人会允许单独用来称呼一部小说的读者群体吗？”林允儿有些惊讶。
“你年纪小，可能不清楚《starworld》在以前人气最巅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而且，最早那个时候国内也没有idol的说法，其他传统艺人的粉丝也不会跟我们争抢这个称呼，时间久了就固定下来了。”
林允儿这才稍稍明白。她点着头，思索着说：“所以，您也是《starworld》的粉丝吗？我还以为在我们出版社工作的话，可能反而是更爱好其他作品。”
她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基于事实经验的参考。比如说艺人身边的经纪人和助理团体，绝大多数反而不是追星族，哪怕最初是冲着某位偶像才选择的职业，很快心态也会发生改变。这大概就是把爱好当成工作最后结局的典型例子。
任何事物，远观更美，基本是绝对不变的真理。
“我明白林助理你的意思，但很奇怪，也许是把《starworld》当成了自己青春的象征和人生珍藏的回忆了吧？”女同事微微一笑，“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甚至在你们这一代，《starworld》感觉都已经是一个无法磨灭的时代印记了。”
林允儿听后也失笑一声，“这么说倒也没错……开启idol的时代，这种创举已经足够让这部作品把名字留在历史上了。”
“不仅如此。”女同事认真地纠正她，“我们很多人看待这部作品的心情就像是看待自己的一个老朋友一样。十四年，九本书，再加上明年即将出版的最后一作，如果能够看到《starworld》圆满结束的那一天，我感觉我人生的一件大事就算是完成了。”
林允儿愣了愣，旋即歉意地说：“对不起，前辈，我的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道歉就有点夸张了。”女同事重新挂上笑容，摆摆手。
她又喝了口手上的饮料，突然叹着气说：“我们出版社和其他地方不同，像我一样以粉丝身份来求职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啊，每次关于《starworld》的会议，大家的讨论都很激烈。可惜，对我来说，现在少女时代她们的结局已经不是我最想知道的内容。”
“为什么？您也认为作家他或许不会给少女时代安排一个好的后续？”林允儿问这话时的语气很轻松。
毕竟她如今每天都待在任宋演身边瞧着呢，那小气鬼就算性格再恶劣，总不好当着她的面乱写吧？
“那倒不是。”女同事说，“主要我并不是少女时代的粉丝，我其实是个‘仙后’来着。”
刹那间，饶是再有演技基础，女孩的神色也变得煞为古怪。
她忍了又忍，这才控住情绪，总算没那么失礼地平和发问：“所以……您是喜欢小说里面的东方神起组合？”
“对啊。”女同事大大方方地承认，“比起少女时代，东方神起也很传奇不是吗？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作家他能够在最后一作里面多写一点允浩哥哥他们的情节。”
“允浩哥哥”？林允儿抿住了嘴唇。
她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压制内心的笑意，突如其来地提议说：“那要不然……之后有机会，我给您带一张签名怎么样？”
“签名？”
“嗯……作家他写《starworld》不是做了很多写作以外的准备工作吗？我之前在家里还看到了各个组合的模拟签名。这可是绝版品，这个世界应该没有第二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回头问问作家，替您要一份怎么样？”
“社长家里居然还藏着这种东西？”女同事大呼，立刻双眼发亮地紧握住林允儿的手腕，“那就拜托你了！如果能够拿到东方神起的签名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林助理！”
“我也只是尽量去试一试。”林允儿笑着说，“如果真的成功，您也不必说什么回报，就当是我感谢您这几天来对我这个新人的关照吧。”
女同事很是欣慰地拍着她的肩头感慨：“真没想到东执那家伙还能有像你这样的后辈，我原本还以为社长他的助理都会和他一个德性呢……”
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了口，女同事赶紧就扭着头看向四周，然后又和林允儿默契地相视一笑。
“跟在社长身边，工作挺辛苦的吧？”
林允儿保持笑容地轻轻摇头：“有时候作家他的嘴巴是挺气人的，但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倒是。”女同事也深以为然，“作为以前最崇敬的作者，怎么说呢？近距离接触以后，那种完美的形象破碎了，但是又觉得给人的感觉更加真实和亲切了。”
说完这些话，她又眨了眨眼，用手肘轻碰林允儿：“说起来，每天和社长待在一个房子里面，林助理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林允儿一时没理解她的话。
“就是那个、那个。”
“究竟是什么？”
“哎，就是那个……”
女同事咳嗽了一声，靠近对她附耳说：“心动、喜欢，或者说男女间的好感，什么都行。林助理你不会有这类的心情吗？”
“我为什么要对作家他有男女间的好感？”林允儿的表情看上去因为女同事的这番话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了。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女同事莞尔，抬起手在面前挥动，“每天对着那么一张脸，真的不会动心吗？老实说，性格倒胃口是倒胃口，但脸蛋又让人忍不住忽略所有的缺点。”
林允儿浅笑着不语。
女同事满眼打趣地瞧着她，还想再说两句，目光忽然就留意到了什么，匆忙站起身说：“社长好！”
林允儿顺着她的话转头看去，嘴巴暗自撇了撇，但随即也跟着前辈，有模有样地冲着任宋演起立鞠躬问候：“作家。”
任宋演对女同事摆摆手，又对林允儿平静地说：“走吧。”
经过几天的磨合，林允儿此时也算是有了点身为助理的机灵，一句话都没多问便乖乖走过去，临走前还没忘记回头对那名女前辈低头致意。
女同事笑眯眯地挥着手，目送着二人离开后才坐下自语：“还真像她们说的一样，像爸爸和女儿……不过，同框的样子看起来也挺美好的。说不定以后真有戏？”
一张嘴里叼着吸管的脸凑到她脑袋旁边，也望着任宋演和林允儿的背影幽幽地说：“估计就是亲女儿也不会让老师这样……所以我也是，投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一票。”
“哎呀妈呀！”
女同事大口喘气地拍着胸脯，瞪眼说：“呀！你……你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老师进来之前。”手里拿着冰美式的韩东执斜眼瞅着她，“这位姐姐，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区别对待？我进来的时候就没发现，老师在门口还没走进来你就看见了？”
女同事的脸色讪讪，强行转移话题说：“公司附近新开的那家咖啡店真的这么好喝吗？我最近都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咖啡中毒了。”
韩东执对她露出看破不说破的鄙夷眼神，紧接着却拿出手机问：“我有优惠卷，要吗？”
女同事被他的举动逗笑，又问：“不过你刚刚就在边上的话，为什么不过来？”
“老师他给我下了禁止接近我们新任助理的命令。”韩东执喟叹。
“还有这回事吗？”女同事愈感有趣。
她又望了望两人离开的那个方向，说：“也是。以前谁见过社长这么照顾过谁？午饭还要特意带着林助理她回家去吃。”
“哦，今天是有特别的情况。”韩东执见她误会也解释了一句，“今天下午老师他有约会，所以就准备先把林助理她送回去。”
“约会？”
关上车门，刚在副驾驶座坐好的林允儿听见男人的话后就诧异地转过头来。
“嗯。”
任宋演却理都没理她的视线，一边缓缓启动车辆，一边转动方向盘说：“我去拿你的住民登录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