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停下脚步头微微抬起,帽檐恰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眼睛平视前方盯着朱家庆的双手保持警惕,他始终认为还有一个牛犇没有露面,他需要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模仿李全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要找我的老人家?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朱家庆双手往墙上一撑跳了下来,小七的视线顺着对方的身体下移,头也低下来一些。这一个刻意的小动作没有引起朱家庆的注意,他往对面长着兰花的墙上一靠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不过是在做一笔生意,这笔生意需要借用四少的名头来完成,至于什么生意就恕在下不能奉告了。如果四少肯合作,我保证事成之后让你毫发无伤的回到义钱庄,如果你不识抬举,我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了。”
听到朱家庆回答得这么谨慎,小七觉得很难从他口中套出事情的真相,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回佛兰特学院,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阿布他们,小七觉得以阿布和狄书等人的机智,肯定能够想出解决办法。
小七为了不打草惊蛇,将右手夹在左腋下学着朱家庆的样子往墙上靠,同时开口道:“笑话!我堂堂义钱庄的四少爷,什么时候都不会任人摆布,你要是再不表明来意,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朱家庆冷笑几句还想说话,意外忽然发生了,只见小七靠上的那面墙轰然倒塌,两人脸上同时现出了错愕。小七藏于腋下的食指运起变体之术本打算刺入墙面试试墙体的厚度,因为照这样下去,两人必定会谈崩,所以需要事先找好退路,没想到这面墙年久失修早就不堪重负,经过朱家庆用力一撑更变得摇摇欲坠。而小七的体重就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
小七最先反应过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七右脚迅速挑起一块断裂的砖块,砖块朝着朱家庆的双眼飞去,他自己则一个迈步冲进了洞开的小院。朝着屋内奔去。躲在暗处的牛犇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表现得有些手忙脚乱,不过他经验老到,算好了小七大概逃离的方向奔了过去,他相信呆在原地的朱家庆可以迅速做出应变反应。
朱家庆虽然慢了半拍,但是长期的训练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身子一矮躲过砖块,脚下发力,跟着小七的背影冲向民房。刚到屋前,只见迎面飞来一团黑色的影子,朱家庆生怕有诈往地上一蹬。整个身子跃上了房顶,一个瓦罐飞出撞上身后的墙,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四处飞溅,接着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朱家庆勃然大怒,对方竟然往自己身上扔尿罐子。这让他怎么能忍,跳下屋顶朝小七追去。
小七事先没有机会查看周遭的坏境,很快就被牛犇堵在一条巷子里,他脚下不停双手抽出腰间李全打造的那两把晶石匕首,朝着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牛犇冲过去。牛犇将兵器一甩,双尖枪重新现形,奈何巷子里墙与墙之间的距离较窄。长兵器会受到一定限制,不过这难不倒牛犇,他的兵器本就可以当枪使,而这样的环境正好可以使用这件兵器的“刺”字诀。
牛犇双尖枪一抖,画出四朵枪花,分别刺向小七的下盘和腰身。枪花使得双尖枪攻击的方位带有迷惑性。小七不及细想,眼看就要闯入枪势之内,左脚发力一蹬,右脚踏上左边的墙面快跑两步以后高高跃起,两把匕首一上一下攻向牛犇。上面的匕首直取门面,下面的匕首劈下颤抖的枪身。
这一跃完全躲过了双尖枪想要攻击的所有点,但是牛犇也不是省油的灯。牛犇劲力用到一半立即收回双尖枪,原本弓着的左腿陡然站直右腿抬起,呈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握住双尖枪猛然上挑,枪身迅速迎上小七的匕首。
这一招出乎小七的意料,他仿佛有一种双尖枪速度变快而自己变得缓慢的错觉,他放弃了出击的右手,急忙将两柄匕首交叉在身前,打算硬接上挑的双尖枪。
牛犇单脚着地但仍可发力,当双尖枪接触到两把匕首的时候牛犇托住枪身的右手发力一抬,半空中的小七感受到双尖枪上又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推得失去平衡倒飞回去,而牛犇并没有打算停手,他右脚落向地面同时双手前推,“噗嗤”一声,枪尖刺穿了飘飞的帽子,而小七才“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朱家庆也赶了过来,将小七围在其中,牛犇见对方已经无路可退,将双尖枪往地上一点,沉声道:“小子,这条路走不通,还是乖乖听我们的话吧。”
小七背对着牛犇站了起来,朱家庆终于看到了小七的正脸,只见朱家庆脸色古怪的打量着小七,此时小七也是一脸无奈的看着朱家庆。牛犇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事,远远看着两人面对面干瞪眼又不动手,他怕夜长梦多开口道:“三少爷,怎么回事?赶紧动手啊。”
朱家庆听到这话两眼一翻,反而将两把匕首插回鞘里,对着牛犇骂道:“动手个屁,老牛,你赶紧过来。”说完转头看着小七问道,“你是老七?对,你就是老七!”
小七知道纸包不住火,自己的藏身之处迟早会被家里人发现,走出佛兰特学院的那一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就看能不能用自己在家里的影响力把这件事给圆满解决。听到朱家庆的问话,小七苦涩一笑,也将匕首插回鞘里,并将匕首解下来仍在墙边,答道:“三哥,别来无恙啊。”
朱家庆走到小七身前,抬手就往小七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面带笑容的骂道:“老七你真是让我们好找啊,竟然躲到佛兰特学院里面去了,怪不得杳无音讯。这回你必须跟我们回去,你再不出现我们可快要发江湖搜寻令了。”
两人收起兵器开始谈话,这让牛犇倍感疑惑,据他所知朱家庆跟义钱庄的四少从来没有交情,走到近处才听到两人的对话。赶紧将双尖枪压回原样,拿着那顶被刺穿的帽子走到小七身边,这仔细一看,激动道:“七少爷。真的是你啊,七少爷,堂主非常想你,你就别跟他怄气了,赶紧跟我们回流沙鬼域吧。”
小七伸手夺过牛犇手上的帽子,随手一丢盖在了那两把匕首上,眼睛看着两人,语带坚定道:“要我回去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要再对我的朋友动手。否则我就算是拼死都要保护他们,也绝不跟你们回去。”
朱家庆以为他说的是李全,李全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诱~饵,大不了再换一个方法,于是爽快答道:“你说的是李家四少吧。这个没问题,我们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一个名叫狄书的老师和一个名叫阿布的学生,有人出钱要取他们的项上人头,如果你肯帮我们的话,这件事大有可成。”
小七一脸惊愕,没想到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阿布两人头上。小七早该从那封信里看出端倪,阿布两人都是他值得信赖的好朋友,而且阿布和他还多次经历生死与共,早就可以说是兄弟了,现在自己的家人要杀自己的兄弟,这样的心情实在让人无法承受。小七一把抓住朱家庆的手臂有些哀求道:“三哥。你不能杀他们,他们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三哥,你就想个办法吧。”
朱家庆惊讶的看着小七,要在以前小七绝对不会以这种语气跟别人说话,如此看来。这两人和小七必定很要好,朱家庆有些为难道:“老七,你也知道老爹的脾气,即使我不做,他依然会派别的人过来,咱们七圣堂其他堂的堂主私底下不买老爹账的人比比皆是,你能保得了他们到几时?除非……”
最后两个字让小七原本暗淡的心顿时又活跃起来,他看着朱家庆急切道:“三哥,你别说话大喘气好吗,一次说完,除非怎么样?”
朱家庆笑了笑道:“除非雇主在生意还没有做完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死掉,这样生意就会变成一桩无法完成的买卖,也就不会再有人追究那两只羔羊是死是活。不过想要找到雇主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我们七圣堂只认钱不认人的风评不佳,如果在暗杀没有成功期间被暗杀对象发现,对方也可以请我们出手杀了那边的雇主,所以这个时候那人应该已经藏起来了。”
小七低头沉思一番,问道:“三哥,你接到这桩生意总堂有没有给你关于雇主的信息?”
朱家庆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沉默片刻道:“你知道堂里严禁泄露雇主的信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姓田,名字就不太清楚了,叫什么水的。”
小七仔细搜寻在脑海中姓田而又与阿布、狄书两人有冲突的人,没花多长时间,他就锁定了目标,因为有件事曾经在汴城闹得沸沸扬扬,小七看着朱家庆问道:“三哥,那人是不是叫田良水?”
朱家庆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人,他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要买阿布和狄书的命。话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小七将祁山岳的案子与朱家庆说了一遍。其实田良水逃走以后,皮智曾经命人问过田家周围邻居以及他的朋友,想了解一下田良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得到的答案褒贬不一,不过皮智和珈蓝、狄书谈论以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田良水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曾经给过他伤害的人他必定会给予报复。刑部也曾经就此设下陷阱等田良水落网,可惜都是以失败告终。
这时再想起这些小七有了一个判断,以田良水的性格,他忍了这么久才开始要报复阿布两人心中肯定是积攒了许多的愤怒,而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他会非常执念想亲眼见到自己的仇人溅血当场,又或者能够第一时间拿到仇人的人头。而要做到这些的先决条件就是田良水住的地方离佛兰特学院不太远,也许是在某个可以看到学院全貌的山上,或者在学院院门附近。
小七将自己的推论说出来,牛犇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小七察觉到以后问道:“牛总管,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
牛犇本不想破坏堂里的规矩,奈何这是堂主最担心的小儿子,牛犇只好破个例了,开口答道:“其实雇主的要求中有一条与七少爷的猜测很相似,他要求我们杀了两人并用竹篓将他们的人头装好,然后放到城郊十里外的小河里,让它们顺水而下,等他确认无误再付另一半的钱。”
说到这里,小七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不过他还想跟阿布他们告个别,但是朱家庆阻止了他这么做,朱家庆觉得还是悄悄离开的好,免得分别的时候伤感,小七做了一番考虑,决定听从朱家庆的意见,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小巷。七天后,刑部衙门口放了一个竹篓,竹篓里有一颗人头还有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此人田良水。这是后话。
说回李全,自从小七离开之后,李全就在小七的宿舍外焦急的等待,但是过了两人约定的时间依然没有看到小七的身影,一股乌云笼罩在李全心头,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的简单,他赶紧跑向教师宿舍,找到狄书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两人一个奔向阿布的宿舍一个去找珈蓝。
阿布此时正和尤娜手牵手在学院的池塘边漫步,说着悄悄话,只见李全旋风般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阿布不明所以,看着李全通红的脸色问道:“四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偷看尹霜让人家发现了吗?”
李全羞恼的摆摆手,稍微缓过气来马上辩解道:“不是,我没偷看尹霜。是小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