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时,钱氏抱着天申和小顺子正在站在院门口交集等待。见我回来先是一喜,可是看到我身后跟着的内侍,又是面色一滞。
天申看到我用稚气地声音含了声“额娘”,然后伸出手挣扎着想往我怀里扑。钱氏欲上前将天申递给我,却被我身后的内侍抢先上前一步拦下,说了句:“主子说了,从今个起耿格格闭门思过,无主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耿格格的屋子半步,至于天申小阿哥交由钱格格代为照顾。”
钱氏想说什么,却被从后面跟上来的小顺子拦下,我看着他们俩和哭闹着的小天申,忍下心头的不舍,唇边勾出一抹笑容默默摇头,随即转头加快步子进入屋内。
房门落锁声将天申的哭闹声隔绝在室外,然后慢慢远去,想必是钱氏将他抱远了。
我落座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屋子里,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不由苦笑自嘲,原来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清宁。
禁足后许是为了防止院子里的人用饭食夹带消息,原本我在小厨房的例份被重新划回到府中膳房送入。好在乌拉那拉氏那边有所交代,每日饭食用度皆未克扣。可是不管乌拉那拉氏怎样照拂,经过了紫菀的事后,只要想到府中李氏的势力总有触及之处,我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变得不那么信任,所以每天的膳食我都是小心用银簪试过后确定无毒才敢吃下。
朝局愈发变化莫测,胤禛也因着忙于政务平常鲜少往来内院,偶尔来也是很晚时分在年氏屋里歇上一宿就走了。
内院的事务向来都在乌拉那拉氏的手里,虽然最初一二个月的氛围有些紧张,可是随着胤禛不常在,他的明令禁止也开始变成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摆设,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都开始有了松动。尤其是乌拉那拉氏作为府中女主人,又是统领内院事务的人,她来探访根本没有人敢拦阻,于是许多消息也开始送到我的手中。
只是乌拉那拉氏亲自过来看我时,带给我的第一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小顺子在我被禁足后不久就被胤禛以监守不利为由打了三十大板。虽然他身体底子好,可是三十大板也让他伤筋动骨,眼下刚刚能勉强起身。
这件事原本就是预料中的,那是我知道深知自己会受责罚,小顺子必然被迁怒,就让他在我禁足后立即去向胤禛请罪,然后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可是听乌拉那拉氏的意思,他似乎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有意替我辩解,却未料反而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胤禛。胤禛当时责骂他是“不知所云的狗奴才”,幸而胤禛惜才,终是没舍得痛下杀手,所以才有了这三十大板的重罚。
我只叹小顺子是个傻的,却也感动于他的忠心,在经历过一个个背叛后,这样的忠心于我而言是无比的难能可贵与值得珍惜。
“请福晋姐姐替我照料一下小顺子”我向乌拉那拉氏恳请道。
“妹妹不必如此客套,就算是你不开这个口,我也一样是要照拂着的。我也想好了,你这边每个人伺候也是不行,王爷虽说是不让人探望,却没说不让人服侍,等小顺子伤好,还是让他回你身边伺候着。我身份不便,以后各处的消息往来,还是要有个可靠的人传递才是。”乌拉那拉氏说。
“那感情好,有劳福晋姐姐了。”听到乌拉那拉氏的安排,我心下生了暖意与欢喜,对她由衷道谢。
小顺子的伤好的差不多已经是九月,他进屋后就跪下一拜,沉声说了句:“奴才没有保护好格格,请格格责罚。”
“这说的哪里话,你已经做的很好,眼下你身上有伤,地上凉,快写起来。”我亲自起身上前将他扶起,又搬了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继续道:“世事无常,人心叵测,谁又当真能将所有事都算计的一清二楚。不过她也当真了得,这多年的事竟然可以查的如此仔细,看来连九爷身边亲近的内侍也有他们的人。”
“应该不是朝夕之事,奴才担心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单单之事想让格格禁足那么简单。按道理说,格格与九爷的事证据确凿,格格自己也承认了,按道理不会只是这般安逸禁足而已。”小顺子腰上有伤,如今只好了个大半,坐下后双手撑着膝盖,语声轻浅地说道。
“你觉得他们还有接下来的动作?”听小顺子的话,我不禁皱眉反问。
“其实回格格身边伺候,是奴才自个向福晋主子求的。如今夏嬷嬷在格格获罪后就被指派到钱格格身边照顾小阿哥,格格身边也只剩下奴才一个可用之人。奴才担心李侧福晋那边还有后手,所以就求请过来照应。”小顺子说。
“可是你如果来伺候我,钱妹妹那边恐怕会少了帮手,她不是个有主见的人,我担心……”我眸中露出深深忧色,接话说道。
“格格不必担心,如今格格虽然禁足不许出屋,却没说奴才也不许出去。钱格格那边我会照应着,若有什么事自然会传话回来。”小顺子宽慰道:“何况从钱格格那次被陷害后,奴才就觉着钱格格似乎与以往不同,如今又逢格格出事,钱格格从头到尾都没哭过,一步步地按着格格的交代将事情都处置的颇为妥当,就连天申小阿哥也照料的很好。”
听到钱氏能够独立处置院子里的事务,内心觉得欣慰不少,可见人总是需要经历挫折才能长大和坚强。
“既然你们一切都好,那我也放心了,至于李氏那边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实在难说,都小心着些就是。”我无奈轻叹:“不过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伺候,一来我现在整日无所事事,日常起居也都从简,没什么可伺候的。二来虽说四爷并没说我身边不能有人伺候,可是也没说可以,我们不能为日后留下个阳奉阴违的把柄。其实四爷这人我是知道的,他虽然这次动了大怒,可是所谓禁足也不过是在门上加了把锁,也没像以往那样派人整天守着,福晋和你不是一样往来进出,你觉着他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格格觉着主子没当真想罚?”小顺子思索片刻问道。
“当然是要罚的,不罚怎么能让那些人收了手。可是有时候罚也是护。”我笑着说出这几天静下心来想到的一个可能。
胤禛从未打过我,他也不是那种会亲自动手打人的人,可是那天他明知道我与九爷没什么,却还是动手打了我,而且我可是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一路走回来的。其实当时我心里也有委屈和怨怪,但这些天静下来想想,若非如此,害我的人怎么能相信四爷这次是真的怒了,又怎么能相信我是真的被罚了。我若没真的被罚,他们恐怕还会出别的更狠的招来对付我。我与胤禟的事眼下落到了胤禛手中,他想必是将这事按下没让上面德妃娘娘和皇上知道,否则就不只是禁足那么简单。倘若这次让那些人觉着这只是胤禛的缓兵之计,那写着我和胤禟这件事的册子还不知道会交到谁的手中闹出多大的事,到时候我指定不能活了。
这并非是我对胤禛心思的臆想。十年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何况我原本就是了解他的。胤禛是个心气颇高的人,当这本册子交到他手上时,他就很清楚是有人故意针对我。加上那天紫菀的提醒,胤禛很清楚这一切是谁在动手脚。他虽然当真气愤我向他隐瞒和胤禟的过往交集,但他更恼怒有人竟然妄图在他面前耍心眼动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女人。
所以他打我也罚了小顺子是为了将戏做足,他关我是想给那人看,也是想保护我,至少我被拘禁的这段时间,那人是不能再对我做什么。至于他将我的膳食从小厨房转向府中膳房,一定也有他的道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样的做法也是在保护我,因为小厨房里出事只能追究到我院子里的人身上,可是若是府中膳房,胤禛可以找人盯着,一旦有什么异样就必然可以拔出罗布带出泥,那人不傻,怎么会轻易往枪口上撞。
“主子对格格果然还是上心的”小顺子听了我的分析长舒一口气说。
“不要掉以轻心,我担心的不是自己,我怕她对孩子们下手,所以你不用伺候我,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孩子才是”我再三嘱咐小顺子。
小顺子没坚持,点头应下,起身退出,屋门重新落锁,隔绝一切纷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