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乌拉那拉氏院子时,刚好遇见同来请安的宋氏。说起宋氏,还是八月十五的家宴上见过,可是当时出事也没来得及与她说过话。
与宋氏原本还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但想到她在德格格这件事上对我的态度,心里总是存着一些疑问。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她先是撇清在七夕家宴结束后见过我,后来却又改口承认。虽然对此有些猜测,但总觉得还是应该问个清楚比较好。
见面简单行过礼,宋氏先一步开口:“中秋家宴那天……妹妹受惊了……眼下可好些?”
许是有些尴尬,宋氏寒暄的语气中带着紧张与试探。
“多谢宋格格挂怀,已无大碍。宋格格近来可好?”我轻浅一笑,应道。
“主子偶尔会过来……”宋氏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
我打量了一下宋氏,与之前的清淡憔悴相比,气色确实红润精神不少,不由下意识想到那句“女人如花,男人如园丁,花无百日,需要园丁精心呵护灌溉才能美丽久长”,看来之前的宋氏只是因为缺爱而心理扭曲的女人,幸而没有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想到这里,虽然觉得宋氏这样过于依赖男人并不可取,可是面对她眼下的状态,脸上起了会心的笑容——至少又少了一个对手,好像离心之所向的清静日子不远了。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宋格格为什么后来会改口供。”我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妹妹如此聪慧之人,难道想不到吗?“宋氏敛眸轻笑,两人间达成了某种默契,两人谈话时也没了太多拘谨。
宋氏继续说:”之前不承认,是因为我怀疑这件事的幕后牵扯到侧福晋,虽然我明白妹妹是冤枉的,可是毕竟我人微言轻,若妹妹无法翻身自救,我却仍需在这内院里过活,到那我将如何自处?可是后来主子那边让刑部的人重新将府里所有人重新再审,我就想着应该是妹妹想到了出路。这时候我再说,也不会有人怪罪我多事,算是还了妹妹在主子面前对我的提携之恩。”
这就是内宅女人的生存之道,审时度势,明哲保身。我理解宋氏的苦衷,也没什么可怨怪,至少她到最后还是站出来帮了我一把。
“你怎么会觉得幕后的人是侧福晋?”我突然问道。
宋氏沉默了片刻,近前一步站到我身侧小声说了句:“我和素蕊与你分开后随便走走,无意中撞见有人尾随的德格格,那人素蕊认得……”
宋氏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我和身后的小顺子能听见。我抬头看了眼宋氏身后,发现她今天带出来的不是素蕊,而是一个面生的丫头。
“你是说尾随德格格的人不是中秋宴上的那个刺客,而是府里侧福晋身边的人?”我脑子顿时有些乱,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必然是那个刺客混入府中尾随德格格到住处,然后由德格格屋里的人里应外合制造的谋杀。
“妹妹怎么会这么问?那刺客不就是侧福晋身边的人吗?”宋氏疑惑地看着我,不解问道。
“什么?刺客是侧福晋身边的人?不对啊,那人不是内侍……”我脱口说出后,心下惊觉这件事恐怕又牵扯出其他不可说的事,脸色一白马上掩唇看向宋氏。
宋氏听到了我的话,眸中闪过一瞬的慌乱,随后低下头说了句:“若想活命,今天权当你我都未说过和听过什么。我去给福晋请安,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宋氏不等我回话就带着那个婢子逃也似的疾步离开了。
我回身看着小顺子,小顺子摇摇头说了句:“入秋了,园子里晨露重,格格回吧。”
园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顺着小顺子的暗示,我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屋就屏退了晚晴她们,留小顺子在屋里说话,道:“这事你怎么看?”
“不可能,送到内院的人都是内务府挑出来入册的,何况是侧福晋身边的人,都是由主子和福晋亲自挑选首肯的。没可能有未净身的人混到侧福晋身边。”小顺子先是否定了这个可能,但是稍作沉吟,却又皱眉说道:“不过侧福晋手里拿捏过内院的处置权,想私下领个把人进来也未必不可能,只要顶个身份就行,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侧福晋身边真的曾经有个很亲近却未净过身的男人一直侍候着?”我压低声音确认了一遍他的意思。
“这种事不好说,否则如何解释侧福晋那院少了一个近身内侍这事?未必不是关在地牢里的那个刺客,他压根不用混进来,因为他就在府里。所以对府里的动静也是一清二楚。”小顺子直言。
“可是那天值守的人为什么没有认出那是侧福晋院子里的人?”对此我一直很是不解。
“这个奴才只能猜测一开始是他畏避侧福晋不敢说,后来让他去指认侧福晋院子里的人确实没见到刺客,所以也就自然说没发现有那个拿着腰牌领凶手和格格屋里出去的人。因为两个人根本是同一个人。”小顺子说。
“不对,我记得很清楚,值守的人说那腰牌的人是内侍,他身后跟着的人里有一个不是内侍。这个我相信那值守的人不会乱说,所以侧福晋身边那个内侍和凶手还是不同的两个人。”我细想之前的种种线索,直觉认为肯定还有哪里是不对的。
小顺子被我提醒下也想到了这个症结所在,一时和我一样陷入疑云。
“有没有可能是……”我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各种可能性,内侍与刺客两张脸,先是重合成一张脸,然后又分开成为单独存在的两张面孔。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概率极小却未必不存在的可能性。
”格格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或许能牵扯出些其他思路。“小顺子见我欲言又止再次陷入沉思,浅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内侍和刺客或许当真是两个人,只是他们长得非常相似,所以一直以同一个身份交替出现,以至于从未有人察觉他们的不同。“我若有所思地回应说。
”格格是想说——这两个人可能是一对孪生兄弟?“小顺子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这个答案几乎让所有疑点全部迎刃而解。
”四爷那边派出去的人还没确切消息回来吗?“这个终究只是猜测,又不能对胤禛说是宋氏给出的线索,于是怎么让胤禛知道这个猜测成了目前的关键问题。
小顺子抿唇算了算日子,说:”看日子,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内,奴才晚些去主子那边看看,若有消息能佐证格格的猜测,奴才再试着将格格的想法传递给主子知道。“
”见机行事,千万别冒然行动,侧福晋屋子里有男人的事,你知道……不是小事,千万不要让四爷对咱们心生了嫌忌。“小顺子是个有分寸的人,我只是顺口提了句,就让他下去了。
起身看向窗外,中秋一过,窗外还可见夏日残留的光景,只是更多是满目萧瑟与凋败。京城北地,寒冬总是来的比别处要早些,不知那个享尽十年恩宠后的女人是否开始有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凄冷冬夜的觉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