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书房在前院,与内院分隔开,凡是侍卫行走一类的皇子身边的官员平日也都只会在前院往来,绝不会也不允许到后院走动,内宅女子一般不允许往前院去,这也就少了那些苟且之事。
至于书房,因着里面有机要文书,除非胤禛亲自领入,否则只有指定在书房侍候的奴才才能进入。
听领我前往书房的管事仆从说,胤禛的书房里原本只有苏培盛和他在伺候着,没有安排婢子,是今天一早胤禛上朝前才着人传话说让我去书房伺候。
书房里其实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洒扫整理的事都有专门的人做完,就连茶水分配也都有人准备好。我进屋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要做什么,便请教管事的问需要做些什么。
管事的倒是客气,颔首笑着说:“格格只需要伺候好主子就行,这些杂事就不劳烦格格处置。“
管事的说到这里,抬头望了我一眼,见我一脸不解,继续道:“主子还说,他不在时,这屋子里的书,除了书案上的那些折子千万别动,其余架子上放的书可以随意格格翻阅,若是累了就在榻上歇歇,饿了也只管让奴才们准备吃食。”
我一听他这说法,不由好笑,想着这哪里是来伺候人的,反倒比被拘在内院里要舒坦许多。
转念一想,确实心头微暖。以胤禛的性格,做事素来刻板,极少破坏规矩礼制,可是他却让我这个内宅之人来了前院,无非是觉着我这性子不适合被拘在内宅,尽可能的给我随心与自在。或许这就是他说的给我一份安稳,不管怎样,他能这样做,也算是他有心了。
“格格一早去福晋主子那里请安,想必还没用过膳,主子早上出府时也留了话,让格格等他回来一块用。格格若觉着饿了,可以先用些点心。主子这会应该是下朝了,再等等就好。”
管事的说完这话,躬身告辞出屋。我走近书架,看着满架子整齐摆放的书籍,一时有些眼花缭乱。
随手取出一本,翻了没几页,突然听屋外传来说笑的声音。听这说笑声不似胤禛的,但几分随意,定然是与胤禛相熟或者亲近的人,不愿让人觉得失礼,赶紧将书放回原处,出屋来到廊下候着。
就见胤禛打头,身后跟着八爷党的那几位。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历史上这几个水火不容的人怎么凑一块了,看起来好像还挺融洽的样子。细细思量,才想到眼下只是康熙四十二年,胤礽的太子之位尚且稳定,九子夺嫡的争端并没开始,胤禛与胤禟为首的八爷党还走得很近。所以这几人下朝后随胤禛回府,也不奇怪。
胤禛走到我身边,脚步停下打量我一眼。我低着头,看不见胤禛的表情和情绪,他只是沉默地望着我没有说话。
胤禛的目光让我想起昨晚的事,不知怎么就紧张起来,握着娟帕的手因为紧张已经生出一层薄汗。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尽管我知道那只是很短暂的沉默,但对我来说就好像过了很久,尤其是胤禟和胤禵的目光也都在我身上打着转。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我的身上,让我心里有些发毛。这样的重逢,着实让人百感交集。
“四哥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标志的丫头伺候?”胤禟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关切,他看出胤禛态度中对我的清冷和脸色的不善,故意出言调侃,接着又道:“不过见这装束怎么好像是格格的打扮,该不会就是昨天新纳入府的那位吧?”
跟在胤禟身后的胤禵也不是个傻的,他听胤禟明知故问的这么一说,也上前一步,看着我,有意嘲讽道:“这是四哥新纳的格格?怎么觉得我家奴才穿的都没她这么寒酸素净,莫不是四哥故意亏待人家?”
原本胤禟和胤禵的玩笑话是有意提醒胤禛莫亏待了我。可是却让胤禛的脸色更加阴沉。对我说了句“退下”,重新挪动步子进了屋内。
胤禛的声音很淡漠,淡漠的如同深潭死水,没有迁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任何感情,但这二个字对我却犹如大赦,忙默默埋首退了一步让开路。
胤禟和胤禵刻意放慢脚步,让老八、老十先进了屋。胤禵紧了一步上前,想对我说什么,被胤禟一把拦下。胤禟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扯着胤禵紧跟老十的步子。
跟在几个皇子身后的苏培盛走到我跟前,小声嘀咕了句:“主子想吃粥了”,说完跟着进到屋里。
我听苏培盛这么一说,心下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气,让人领着往前院的小厨房走去。
时值三月,中医认为,春天应肝,肝气旺可伤脾。因此,春季要注意多食甜,少食酸以养脾。见小厨房里正好备着山药,想着山药健脾益肾补肺,又怕几个皇子也要留下用膳,就煲了一大锅山药粳米粥候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培盛派管事的过来问粥好了没,还问有没有多煮的,主子和几个皇子议事怕是要耽搁晚些,若有多的就给几个皇子也送去一碗。我应承着张罗盛粥,心道之前也没说一句,幸好是早有准备,不然当真就尴尬了。
忙活完小厨房的事,也没觉得饿,交代了几句,出了小厨房,在前院僻静少人走动的地方寻了个树荫坐了下来,打算等着胤禛他们议事完,我再过去看看他还有什么事情安排我做。
许是晚睡早起,三月的和风吹得人起了沉沉睡意,迷迷糊糊地不知何时竟然打起了瞌睡。
正睡得舒服,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拍我。我猛然惊醒,就见面前站的是胤禟和胤禵。
小厨房在前院偏僻的一角,离胤禛的书房还有些距离,见胤禟和胤禵以为是胤禛与他们议事完,忙问:“可是四爷找我?”
“这就是你要的吗?”胤禵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沉不住气地问道。他的口气中有着忿忿不平与心疼不舍。
“没有,四哥还在和八哥说话,我们俩个借口说屋子里太闷想出来走走,就一起过来寻你了。”胤禟扯了把胤禵,示意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让他小声些,又应下我的话解释道。
“多些九爷和十四爷挂心。”这里毕竟是胤禛的府里,即便是此处偏僻,却也保不准被人撞见。胤禛原本就多疑,如果见到我与他二人这般闲谈,恐怕是瓜田李下,百口莫辩了。
“不必担心,这里没旁人,我们说几句话就走。”胤禟看出了我的介怀,看了看四周,接着沉声问道:“昨个……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他想问的还好是指什么,只虚应了句:“一切都好。”
“什么叫做一切都好,昨个夜里四哥只在你房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去了侧福晋那里,这事不用九哥的人跟我们说,四贝勒府里都传遍了,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好?”胤禵是个愣头青,这种内宅之事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能这样当着女人家的面说出来,他可倒好,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了。
虽然昨晚当真没什么,可是与两个也不能说太熟的男子谈论这些,难免还是觉得窘迫,何况论如今的身份他们也可以算上是我的小叔子。哪有叔嫂之间这样毫不避忌的,只觉脸上一热,退了一步,皱着眉对胤禵道:“十四爷可是把平日里学的圣贤之道都忘了?”
“莫怪十四弟失礼,其实我也想问,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以四哥的心性,若当真不喜欢,就必然不会那么晚了还是去到你院里,更不会在洞房花烛夜的好日子转头又去了侧福晋那院,让你没脸,你到底是做了什么迁怒于他,让他这般不悦?”胤禟示意胤禵别急,放柔声音,关切地问道。
“九爷和十四爷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可是这些当真不便由我一介女子说道,二位爷要是想知道,直接去问四爷就好。”架不住这二人的刨根问底,直接将问题推给了胤禛,料想这二人也不敢直接去问他们这个冷面四哥这个问题。
“好,那我们换个问题。”胤禟不再追问,转了话题,问道:“你是内宅之人,论身份也是得了恩准才被纳入的庶妾,而且依照昨晚四哥的态度,想必对你是心生嫌隙,可是怎么转头又会让你来前院伺候?”
“就是,四哥做事向来规矩,怎么唯独这两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呢?”胤禵出言附和。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二人,语带无奈地幽幽应道:”这些问题你们怕是问错人了,倘若连你们这些与他相熟的手足兄弟都想不到答案,那么又怎么能指望我这个刚进府的妾室了解全部?“
胤禟和胤禵听我这么一说都沉默下来。
突然,胤禵不知怎么又来了脾气,孩子气地咬牙说了句:“最终还不是成了那个放风筝的人,而且那根线也不在你的手上,你只能看到那只风筝飞在天上,永远也得不到,就连那根线也得不到,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我应下,就负气地扭头离开。
胤禟抿着嘴,他看着我,脸上是极少出现的沉默,目光深邃,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很多情绪,有些情绪让我觉得心里一丝抽痛。
我敛下眸,微微福身,对他说:“请九爷转告十四爷,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那只风筝,更不想要那根线,所以风筝和线在不在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是我,因为我永远只会是看着别人放风筝的旁观者。也请九爷和十四爷往后多多顾念如今彼此的身份,若当真关心我的安危,就莫将我置于风头浪尖之上,可好?”
胤禟的目光微微一闪,合眸咬了咬牙,睁开眼时,点头道:“我知道了,十四弟那边我会劝他,至于我……”
他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从腰间掏出一块东西握在手中,说道:“这东西你收好,但凡有大的难处,只要让人将这东西送到府中一个叫做何图的人手中,我定会设法相助。”
说着拉起我的手,将东西包入我的掌心,不待我拒绝,也转身而去。
我摊开手掌,只见一枚紫玉雕成的鸢尾花静静地躺在上面。紫色鸢尾花,寓意爱意与吉祥,我的心里泛起酸楚。我不知他是否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也不知他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不能说出的心意。但他所做的一切,我都记下了,只望有一天,我能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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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存稿用完了,结果又遇到工作上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没来得及按时更新,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断更一天。回到家就马上开始写,可是还是过了0点,真的很对不起大家的等候。为了表示歉意,这章更新后,白天10点会再更一章,希望各位原谅哦/(tot)/~~(咳嗽咳的我胃疼,本宝宝求安慰,求收藏,求评价,求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