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忙碌着收拾细软准备迁居宫中时,老氏突然过来找我。看见她的到来,我才想起胤禛初拟的册封里竟然没有老氏的名字和位分,也不知是不小心漏掉了,还是另有打算。
老氏显然也是为了这事来找我,她神情阴郁地坐在屋中,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说的话到底还做不做数,别以为你们一个个现在为妃为嫔,我就闹腾不起来。信不信你要是敢耍我,我也敢跟你鱼死网破。”
我斜睨着眼看着她,冷冷问道:“心急了?我倒想看看你打算怎么个鱼死网破,别忘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想想伊氏的下场,我要是真想翻脸不认账,你以为你还能安稳地活到现在来跟我理论?”
老氏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语气放平和了些,说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对我做的那些针对你的事耿耿于怀,你从来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可是我觉得你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但是你这边一直没动静,眼见着又要进宫,我也怕你们像对付伊氏那样对付我,就算你不会做什么,保不准那位怎么想,你看他连位分都没给我,以他对我的厌恶,说不准那天我就被抹去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一样。你说我能不急吗?”
我轻笑出声,讪讪说道:“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你做的那些事我也懒得计较,只要我不计较,皇上还不至于厌恶你到非杀你不可的地步,何况现在皇位未稳,皇上那边还需要你父亲那边的支持。所以你没必要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至于位分,我想可能是他还没想好到底要给你一个什么位置,毕竟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格格的身份进的潜邸,如果给你一个嫔位,他觉得膈应,可是不给你位分又对你父族那边没法交代。安心等几天,我会找个时间派人帮你问问,顺便安排好后续的事。”
老氏听我这么一说也松了口气,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你当真能把我安然无恙地送出宫去,还不被人发现?”
“被不被人发现,这个是你需要担心的,至于安然无恙送出宫,我会做到。只要你能好好配合,听我的耐心等待时机,别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就好。”我没好气地回道。
送走老氏,我立即去见了乌拉那拉氏,对她提及老氏的安排。乌拉那拉氏的回答果然是皇上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安置老氏。
我想了想对乌拉那拉氏提议道:“皇上素来不待见老氏,如今若是让她跟着咱们进宫,只怕皇上会更加觉得膈应,既然皇上想要安她父族那些人的心,又不想把她放在身边膈应自己,不如给她一个名分,然后找个名头送到皇陵那边去尽孝道不就好了。”
乌拉那拉氏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妥当,于是应下,说晚些与胤禛提提。
过了两日,老氏的位分就定了下来。晋了贵人,没给封号,说是孝庄太皇太后当年最疼爱先帝爷,如今先帝爷宾天,孝庄太皇太后那边也必须安排人前往供奉以安其在天之灵,于是就让老氏前往守陵,无召不得归。
就这样老氏被送去京东清东陵暂安奉殿。老氏到那里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居所突发大火,等火势熄灭后,人们在老氏的屋里发现一具已经被烧焦的女尸。胤禛知道后说了句晦气,就让人草草收殓,以太皇太后召其至阴间侍奉为由,将这具被认定为老贵人的女尸埋入了清东陵的苏麻喇姑园寝内。
小顺子来回禀时,我问他:“老氏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女尸是谁的,怎么会如此仓促,你们怎么安置的她?”
小顺子道:“尸体是老氏的贴身婢子,那婢子之前就被安置出府,原本想着等老氏去了东陵,身边有个人照料会好些,后来奴才安排人通知老氏计划时,老氏说她毕竟现在的身份是贵人,如果原本应该在守陵的人突然没了踪影必然会引起怀疑,必须有人代替她死在那里,然后安排接应的人就提出可以找一具尸体代替,可是老氏认为这样来回折腾太麻烦,所以当时还没等接应的人反应过来,老氏就亲手杀了那个婢子,然后点了屋子做出走水的假象,让那人立即带她离开。现在老氏应该已经在返回傈僳族的路上,我有派人通知她父亲那边接应。以后再无老氏,她会以自己真正的姓氏重新开始生活。”
当初答应老氏送她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并非只是敷衍,原本想着如果当真没有更好的法子,那就仍旧用河豚毒素效仿送春儿出去的法子,只是河豚毒素风险太大,每个人体质不同,用量有些许差池就可能会真的让服下的人死去,所以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法子。
没想到胤禛当真不待见老氏到了完全无视的地步,竟然真的用牵强的借口将她送去了东陵守孝。眼下的胤禛要忙着处置国事,要稳定人心,还要提防胤禵带兵夺权,所以在胤禛眼里,一个让人不待见到厌恶的女人是死是活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前提,我决定放弃使用原有计划,还是用了最平常的法子,安排人将老氏带离东陵。
其实这个法子里压根没有害人性命的想法,原本也想过随便找一具新鲜下葬的女尸代替,打算和老氏商量好后再择个合适的时间让人将她带走,可是没想到这女人当真下得去手,那婢子对她一直忠心耿耿,就在她一个人被送去东陵时还担心她没了照应而苦苦哀求着让我将她送过去侍候,结果仆有情主无义,这丫头也是白白丢了性命,不知道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自己看不清人心。那个双手沾了血的女人如今是否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她一直所求的自在生活。
我闭上眼,压下心里对那个无辜枉死的女子的不忍,喃喃说道:“她果然比我心狠手辣,幸好当年我能拿捏住她的心思,否则现在死的说不准就是我了。走了也好,算是又了结一桩心事。”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为了一己执念,即便是牺牲别人也在所不惜。胤禛如此,老氏如此,来到这里后的身边每个人交手过的人似乎都是如此,而我亦是如此。在这个时代里沉浮的每个人似乎都不可能活的干净纯粹。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学会自私与杀戮,然而最终得到的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的名利权势。想说何苦来哉,却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