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的京城就如同暴风前的宁静。二月二十八日,身为抚远大将军的胤禵疏言“西藏虽已平定,驻防尤属紧要”,并对西藏的清军以及西藏地方官员的情况做了非常全面的报告。于是,康熙决定派满洲、蒙古以及绿旗兵,总共四千名驻扎西藏,由公策妄诺尔布置理定西将军印务,统辖驻茂兵马,额驸阿宝,都统武格俱参赞军务。这是清政府在西藏驻兵之始。
胤禵的这一举动在他平定西藏后愈发得到康熙的赏识认同,这使得朝野内外立储的风向愈发明显。
当所有人都在私下相传康熙可能会立胤禵为太子时,朝堂上的局面却难得的一派平和。胤禩这边的八爷党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多做什么让康熙不满的事,而胤禛和他身边的人们面上没有任何动静,但私下里已经在做着以防万一的最后准备。
不过男人们在外面做什么,内宅女人通常是不会随意过问,只要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后院失火就好。
一早去过乌拉那拉氏那边,与她聊聊府里这些日子的事,还有外面的那些流言,商量着后续的安排,做好能做的事让胤禛省心。从伊氏那件事牵扯出一堆埋在雍亲王府里的暗桩后,乌拉那拉氏对进出的人和东西都格外谨慎,不过百密一疏,再怎么防备多少都会有疏漏的地方,就比如弘时房里的田氏。乌拉那拉氏并不知晓田氏与八爷党那边的关系,我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也不会说,总之田氏已然在自己手中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最多就是挑拨一下弘时与董鄂氏的关系,让弘时对董鄂氏愈发冷淡罢了。
从乌拉那拉氏那边出来,春末夏初的阳光还没有炎夏时的炙热,院子里的花草上的露珠早已被清晨的阳光蒸发掉,空气中带着微微湿润的清爽。这个时代的空气质量和天然无污染的食物或许是来到这里后最满意的两件事,不论面对多么大的压力,只要能够在清晨呼吸上一口带着淡淡温润泥土芬芳的空气,全身都能放松下来。王府里每天早上供应来的各种天然的美食总能找到让人愉悦的食材去做出滋养美味的膳食。因为有这样的空气与食物,加上早睡早起的习惯和精心的调养,即便身体在经历那么多损害后仍然比前世时要好上不止一点。
顺着园子里的小路想着心思随意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李氏的院子前,这个曾经应该是府里最被人羡慕的地方,如今除了萧瑟与物是人非外,几乎很难再找到从前光鲜的影子。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突然想到了刚进府的那些事,想着如果当初不是李氏处处争对和乌拉那拉氏的逼迫,还会不会有现在处事狠辣果决的我,也许我当真会按照最初的想法安安静静不问世事的低调过完余生。然而许多事都不能想如果,因为这就是命与运,因着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牵扯朝着不受人控制的方向发展。
“我想去看看她”我对身边的小顺子说。
小顺子闻言稍稍犹豫,说了句:“没有主子的允许,格格去见她怕是不妥。”
“当初她被禁足时四爷的确说过不许任何人探视,可是事情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李氏侧福晋的身份在李家倒台后仍然给她留着,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宫里一定还有人保着她,否则以四爷的脾性,这么多年未曾看过提过他一眼一句的嫌弃,早该寻个法子处置了。而且这么多年的禁足,放在任何人身上,这人即便不求死,恐怕也会心智受创,然而据我所知,她却是饮食如常作息规律,当真是安逸的紧,如此看来更加让我肯定上面一定有人在保着她,她也在等待重新复出的机会。”我轻浅勾唇,语气平和地说道。
“可是格格与她之间已如水火,势必不可能再有转圜,假若他日复出,即便眼下去探望也是于事无补,何必费此心神。”小顺子不解。
“因为势同水火无可转圜,所以我才想这个时候去,你觉着宫里如今能让四爷顾忌几分的人除了皇上还会有谁?”我看着小顺子,笑容中带着清冷。
“难道是——德妃娘娘?”小顺子神色一凝,沉声说出这个答案。
我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对这个答案做出了认同。然后继续道:“如今宫里的人心都是向着十四爷的,我不知道李家与宫里那位有什么渊源,但是从李氏眼下的情形可以看出,宫里一直与她是没有断过联系的,她心里明白只要有宫里那位在,她就有出去的一天,即便雍亲王府没了,只要未来那个位置是十四爷的,只要宫里那个人还在,她或许也有办法脱身。”
“可是即便如此,格格现在去见她又能做些什么?”小顺子虽然跟着我这么多年,我的很多想法他都能清楚明白意图,但他毕竟还是行事中规中矩的人,我所想的事并不是他能全然理解的。
“能做什么?呵呵,让她恨我,恨到只有将来踩在我的头上任意泄愤才能罢休的程度。只有这样,她或许才能真正消停下来——不再往宫里送雍亲王府的消息。”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的,这个府里最大的暗桩不是别人,就是李氏。正如我所说的,李文烨当年是多方做政治投注的,除了将女儿嫁给胤禛外,与太子、八爷都有着暧昧不清的瓜葛。尤其是和德妃,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渊源,当年如果没有德妃的提议,李氏也嫁不进王府,何况单凭她父亲汉人文官和一介知府的背景又如何能轻易坐上侧福晋的位置。
或许当年李文烨只是单纯的政治投注,但谁也没想到,在李家倒台后,李氏却被德妃收用成了插在雍亲王府里一颗如何都不能拔除的暗桩眼线。身为人母能对两个亲生儿子偏心至此,除了为胤禛感到心痛外,也只能叹息人心的不可测。
小顺子不再多加阻拦,上前对把守李氏院落的人说明身份和来意后就畅通无阻地进了李氏的院子。他们这样的态度早在意料之内,并非是胤禛当年的命令如今失了效果,如果唤作另外一个人来,他们都未必能够如此轻易放行。只因为来人是我,如今在雍亲王府里,谁不知道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对我的态度几近纵容,加上我与年氏的关系也因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分外亲近,府里的人自然明白我虽然面上是身份卑微的格格,可在偌大的雍亲王府里却是真正能说上话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