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很快就挑选出了去侍候小冯氏的人选。
她原本有两个大丫头,春锦和秋锦。春锦死后,其中一个大丫头的位置就一直空缺着。
她另外有两个二等的丫头,夏香和冬香。两个丫头比秋锦小几岁,在屋里当差有段日子了,也都很稳重。
冯氏有意让夏香补了春锦的缺,等过两天秋锦放出去,再把冬香提上来。
可是眼下云鹏让她派人去照看冯玉盈的胎,她能不照做吗?不能!所以,咬着牙,也得让那小贱~人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冯氏打算让夏香去!
相比之下,夏香比冬香更稳重一些,可堪大任。
冯氏让人把夏香叫进屋子里,细细的嘱咐了半个时晨。夏香虽然稳妥,可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让她去照顾孕妇,确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冯氏考虑了一番,干脆从自己的陪房里,挑出一个管事婆子来去照顾小冯氏。
这位管事的婆子姓邓,四十多岁,生过五个孩子,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在照顾孕妇之方面,经验丰富。
除了夏香和邓婆子之外,冯氏还挑了两个粗使婆子,两个伶俐的小丫头,一并让程嬷嬷将人送去了冯玉盈的院子。
她是不会去的,瞧见了也是闹心。
小冯氏见到了人,自然是欢喜的。
她在府里住了好几年,自然知道冯氏身边有哪些得力的人!那个夏香,虽然比秋锦小上两岁,可是行事稳重,做事老练,很有眼色,是个难得的体贴人。
邓妈妈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管事婆子,可是她是冯氏的陪房,对冯氏绝对忠心不二。听闻邓妈妈可是个儿女双全的人,就是孙子,孙女,也都有了好几个,可见她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至少有她在,自己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如果她出了事,那冯氏绝对逃不掉,这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她能逃脱干系?
估计冯氏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打发过来的,都是妥帖的人。
小冯氏此时眼中的笑意,是掩也掩不住的。
她盈盈起身,对程嬷嬷道:“还望嬷嬷对姑母转达我的谢意,若不是国公爷吩咐,让我在屋里好好养胎,要不随意走动,我该亲自去向姑母道谢的。”
此女心机深沉,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卖弄她的手段。
程嬷嬷不怒反笑,只道:“这个自然,姨娘放心!现如今,你好歹也是有了名分的人,夫人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程嬷嬷在暗暗敲打小冯氏,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国公府,又是怎么成为姨娘的!
妾室也分三六九等的!
像冯氏那样的妾室,叫如夫人!
像小冯氏这样先爬了床,才有名分的,便与那些从花楼里买回来的贱妾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小冯氏听出了程嬷嬷的嘲讽之意,脸上不由得青红交错了起来,不过,她还算沉得住气,知道一时的意气之争,于她无用。只有好好养着身子,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才能气得冯氏肝颤。
这仗,还有得打呢!
“那就多谢姑母的大恩大德了!”若是当时冯氏不逼迫她远嫁福建,她又怎么会狗急跳墙的去算计世子爷?不算计世子爷,她又如何能跳进世子夫人布置的圈套之中?
一环扣一环,她才有了今天!
她是贱妾,又是谁逼的?
还不是冯氏。
小冯氏脸上挂着笑,眼中却燃着熊熊的怒火。
“小梅,我身子不便,替我送送嬷嬷。”
小梅应是,笑着道:“嬷嬷请吧!”
程嬷嬷也懒得在小冯氏这里受酸气,当下微微福了福身子,回梧桐院复命去了。
天气渐热,她走到园子里时,只觉得口干舌燥,正想着在树荫处歇歇脚再走,却突然眼尖的瞧见大小姐云如娇带着两个丫头,往锦晖院的方向去了。
程嬷嬷顿时生疑,大小姐去锦晖院做什么?
世子爷不在,难道是去找世子夫人的?
这可奇了。
大小姐与世子爷兄妹间的感情尚且淡淡的,又如何能与世子夫人说到一处去!没听说大小姐跟世子夫人投脾气啊!
程嬷嬷想了想,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跟着她的小丫头一脸的不解,院子里的事情不少,嬷嬷怎么有闲工夫在这儿看景致呢!
万一一会儿夫人看不到人,怕是要差人来叫了。
不过,这小丫头不是那种多言多语的丫头。程嬷嬷不说,她也不问,只是恭敬的在一旁站着,等着。
程嬷嬷在树底下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见云如娇带着丫头们从锦晖院的方向拐过来。
她连忙让小丫头将自己扶起来,然后扑了扑身上的灰,急急忙忙的去截云如娇。
到了云如娇面前,程嬷嬷却放松了步子,一副刚巧遇上的样子,之前脸上的紧张和狐疑之色消了个干干净净,转而换上一副意外的样子。
“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程嬷嬷一副微微惊讶的模样,她打量着云如娇,同时也暗暗留心云如娇身后的两个丫头。
云如娇面不改色,“我随便转转,天气热了,总不好一直待在屋子里。”
她在说谎。
若是无事,为何去世子夫人那里还要遮遮掩掩的?不管如果,她们总是姑嫂,夫人再如何,也不至于因为姑嫂二人见面而对大小姐发难,她又为何要撒谎呢!
程嬷嬷不动声色的打量云如娇身后的丫头,见其中一个不敢抬头看她,眼神有些飘忽,心中顿时就有了计较。
程嬷嬷笑笑,只道:“大小姐多出来走动是好的,天气好了,您也该出来透透去,约几个手帕交,出去玩玩。”
云如娇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她哪儿有什么手帕交啊!
“夫人那边还有事儿,老奴就先回去了!大小姐不如在园子里多逛逛吧!”
程嬷嬷微微福了福身,带着小丫头回梧桐院去了。
冯氏刚处理完府中各处琐事,见程嬷嬷急三火四的回来了,当下觉得诧异。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可是那蹄子矫情?”
程嬷嬷将屋里侍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又叫锦秋在廊下守着,这才轻声道:“我的夫人哟!此时还管那小蹄子作甚?您操心操心一下大小姐吧!”
娇娇?
“娇娇怎么了?”
程嬷嬷上前,将自己碰到林如娇一事,细细讲来。又将自己的猜测也一一说了,最后方才道:“大小姐身边的那个丫头,奴婢瞧着是个知情的!”
冯氏暗暗心惊,只道:“先不忙,莫要打草惊蛇!”现在还不知道是周氏在算计自己的女儿,还是那个不争气的要跟世子那边热络,冒然动手查这个事,吃亏的肯定是她们。
现在冯氏已经学乖了,跟周氏打擂台的时候,她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决不能掉以轻心。
“找个机会,把那丫头弄出来,好好问问。”
程嬷嬷心里有了计较,便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云如娇也正和她的婢女在屋里说着话。
“大小姐,奴婢瞧着,程嬷嬷可不像是跟咱们偶遇的,倒像是特意在那儿等着您的!”说话的这个丫头叫青蔓,是云如娇身边的大丫头,做事仔细,可就是胆子有些小。
“嗯!”云如娇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分明没有把丫头的话放在心上。
青蔓有些着急的道:“小姐,您怎么就不着急呢!程嬷嬷可是个人精,她若是知道咱们去了世子夫人那儿……那,那该怎么办啊!”
云如娇被她烦的不行,放下手里的书道:“有什么可怎么办的?我去看自己的大嫂,又不是去见外男,有什么大不了的。”
青蔓一脸委屈,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您何必跟程嬷嬷撒谎呢!实话实说不就好了?害得她一直担心程嬷嬷会看出来,一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云如娇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也知道,以娘亲那个性格,被从头到脚的审一通,是跑不了的。
看来,还要想个对策才是。
周佳瑶这边,也很无语。
那云如娇也是挺奇葩的一个人,明知道她的亲娘跟自己不对付,可她偏偏喜欢往自己这里凑。
要说云如娇到她这儿来,是没有目的的,周佳瑶不信。那孩子一看就是个自命不凡的,虽然长得一般,但是一身的书卷气,说话,进退,都十分有度,绝不是那种没事闲得乱窜的人。
她三番五次的对自己表示亲近之意,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周佳瑶想不通,不过,她觉得她跟云如娇之间,不应该存在什么可笑的亲情。就冲她是冯氏的女儿,自己跟她没话说!与其建立了感情以后,他日再反目成仇,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着些。
“吩咐下去,改日大小姐再来时,就推脱我身子不爽利,不见。”
段氏等人,一一应了。
到了四月底,周佳瑶接到了一封从驿站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
是云霆霄写的平安信。
信中寥寥数语,只说他们已经安顿下来,目前一切都好,路上也没有什么风浪,让她放心。
周佳瑶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一些。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好写在信里,不过这个时候,能得到云霆霄报平安的信,已经是难得了。
那将那信纸贴在胸?口,又拿起来遂字的看了一遍,才将信装到信封里,放到仙府小筑去了。
好在她是在小书房看信的,屋里没有丫头侍候,否则让人看了她这一招,怕是要吓坏的。
没过两日,周婉琼来看周佳瑶,还带了林氏亲手做的一些针线,小食。
周婉琼也拿自己的这位嫂嫂颇为无奈,她现在都是什么身份了,这些东西居然还要亲手做,也不怕失了身份。不过,这到底是她的一片慈母之心。
周佳瑶接了这些东西,只觉得眼眶子发热。她自小是在林氏身边长大的,从来没有离开过林氏。虽然林氏性子有些软,可是却是真心实意的护着孩子们!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意让孩子们受委屈。她嫁人以后,见林氏的次数少之又少,想起林氏的关心和慈爱来,她也十分动容。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成婚以后,她就变脆弱了不少,变得多愁善感了。
周佳瑶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微微哽咽着道:“让姑母看笑话了。”
周婉琼倒是能体谅她的心情,只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能明白你的心情。”
当年她和宋氏相依为命,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初嫁人时,确实也过了一段特别揪心忐忑的日子,特别想念宋氏。
所以她很明白周佳瑶的感受。
周佳瑶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不少,这才道:“姑母怎么有空过来?您不忙吗?”
“家里的事儿就是那样,忙多久都没完!”
这倒是实话。
“世子第一次挂主帅出征,虽然不是什么大战役,但剿匪也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我担心你惦记世子,不记得吃,不记得喝,所以过来瞧瞧。”蒋家也是世代习武,蒋家的男儿,全是靠军功成长起来的,周婉琼年轻的时候,没少担惊受怕,所以非常知道其中滋味儿。
周佳瑶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杏儿就嘴快的道:“姑奶奶,我们夫人前阵子病了,如今才好了没多久。”
周佳瑶就扭头瞪了她一眼。
杏儿马上闭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周婉琼连忙道:“可曾找大夫看过了,吃了药没有?你这孩子,病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别听杏儿胡说,已经没事了!”其实,她也没觉得怎么不舒服。
“身体之事,不可马虎,万一有了什么差池,怎么得了?”
周佳瑶心里暖暖的,这世上真心对她嘘寒问暖的人不多,她与周婉琼没怎么相处过,却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是,侄女知道了。”
周婉琼满意的点了点头,遂跟她说起了家常。
正在这时,门口的细竹帘子微动。
杏儿便悄悄的走了过去,不多时便回来了,脸色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