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姐姐到底梦到什么了?哭的这样伤心?”望月香织轻抚着姐姐的后背,柔声问道。
望月诗织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她放开了妹妹,给她详细的讲起梦中所见到的一切。听到姐姐说出那个养马人、猿飞直树和岩仓具视出现的情景时,望月香织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那个养马人,据说也是一位有名的忍者,出自于伊贺的传说,我们甲贺没有关于他详细的历史记载,姐姐怎么会梦到他?”望月香织惊奇的说道,“还有猿飞直树,他是伊贺忍者留守的首领之一,听说英勇战死于伊贺谷地,曾杀死来犯贼军和露西亚士兵近百人,姐姐从没有见过他,他竟然也会出现在姐姐梦中,真是奇怪。”
“也许是他们的英魂不灭,得知我们要为他们报仇,特意显灵吧。”望月诗织说道,她想起梦中妹妹惨死的情景,面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你知道吗?香织,我还梦到……你给露西亚鬼畜……杀害了……”
“呵呵,姐姐,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望月香织笑了起来,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不要胡思乱想了。”
“可是,在我们要行动的前夕,竟然梦到这样的事……我担心真的不是吉兆……”望月诗织轻声说道。
“正相反,这其实应该算是吉兆的,我记得古时的一位国王曾梦见自己被敌对的国王打倒,并且被对方吸食了脑髓,差点死了,但第二天他将梦说给大臣听。大臣却说是大胜之兆,后来果然他打败并杀死了敌人。我想我们明天的行动,一定会成功的。”望月香织给姐姐打气道。
听了妹妹的话,望月诗织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沉静自信和从容。
“明天,便是为大家报仇雪恨的日子……”她望向窗外的皎月,双瞳中满是坚毅之色。
翌日,清晨。
岩仓具视坐在正厅,披着黑色的俄罗斯式皮大衣,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上垒满了褶子。晨光在皱纹间跳动,如同时光之手在弹一首长而无尽的歌谣。
陆军大佐岩仓具定带马进入院子时,厅门早已紧闭。他看到两名全身披挂的年轻武士手中持枪,腰间插刀守在门前,两名武士脸上棱角分明。持枪的姿势与握法竟然与俄罗斯军人一致,心头竟禁不住跳了跳。他看着这两个武士的时候,就仿佛见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岩仓具定是岩仓具视的长子,嘉永四年出生,参加过戊辰战争,曾任东山道先锋军总督,转战日本各地,他战后于明治三年前往欧洲留学。西南战争爆发后,他原准备归国效力,但为父亲岩仓具视所阻。岩仓具视要求他留在欧洲,学成后再归国。岩仓具定一开始听从了父亲的命令,但当西南战争的战火愈烧愈烈时,他终于不顾父命,回国参军,却又一次被父亲阻止。父亲要他协助伊藤博文办事,岩仓具定只能答应。但他仍然渴望走上战场,最后在伊藤博文的帮助下。他的愿望得以实现——以陆军上尉的身份在大山岩军中任参谋官,而这时西南战争已经即将结束了。
西南战争结束后,岩仓具定因功升为大佐,由于他在欧洲留学过,熟悉多国语言,是以战后被留驻鹿儿岛,协助山县有朋接收在西南战争期间由“列国共管”的长崎港。
这一次的回家探亲,他并未通知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不会准许他在这个时候回到东京的。
“不是叫你不要回来的吗?”岩仓具视看着一身黑色军服腰佩军刀英姿勃发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这一次回东京,是因为公务,顺便回家来探望父亲和母亲。”岩仓具定今年已经接近三十岁了,但见到父亲,还是有如小孩子一般心中忐忑。
“过来喝杯茶吧。”岩仓具视叹了口气,向他招了招手。
岩仓具定下了马,将马交与仆人之后,缓步来到桌前,面对父亲,盘膝坐了下来。
“家里头都还好吗?”岩仓具视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儿子的面前时,轻轻地问他。
“都还是老样子。”岩仓具定微微点了点头,“具张今年刚刚两岁,很是健康。”
“不是叫你不要回来吗?为什么你不听呢?”岩仓具视叹了口气,问道。
“我担心父亲的安危,日夜忧虑,无法正常工作了。”岩仓具定注意到了父亲嘴角的刀痕,心中难过,“只有看到父亲平安无事,我才能心安,所以一定要回来看看。”
“既然看过了,你也放心了,就赶紧回去吧!”岩仓具视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儿子,“你公务繁忙,我就不留你了。”
“可是,我想见见母亲……”岩仓具定正说着,突然看到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你母亲很好,不用挂念!”岩仓具视沉声道,“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军务上,不应该放在父母身上!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岩仓具定当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急着赶自己走,他呆呆的看着父亲,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父亲,我带来了一些……同袍,他们和我一样担心你的安全,这一次随我前来,就请父亲接受他们的好意吧!”岩仓具定向父亲深深一躬,哽咽着请求道。
“你替我转告大家,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里已经有保护的人了,我想刚才你也看到了。”岩仓具视明白儿子的心意,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还是赶紧和大家离开吧!”
“父亲……”
“走吧!马上!”
看到父亲声色俱厉的样子。岩仓具定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起身,含泪向父亲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退出正厅,上了马离开。
听着儿子和他的部下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岩仓具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岩仓公,现下最好是呆在密室之内。”一名一身武士打扮的男子来到了岩仓具视面前,躬身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有劳山形中佐了。”岩仓具视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山形福健中佐是东海道的武士,武艺高强,曾在村田经芳手下历练过,在西南战争中屡立战功。只是因为在进攻鹿儿岛时部队溃散,结果受到处分,战后只升到了中佐,因为山县有朋的推荐和天皇的恩典,他来到岩仓具视府中担任护卫长。因为他在军中的经历,岩仓具视家中的这支由20名士兵和40名东海武士组成的卫队,都对他很是敬服。
山形福健陪着岩仓具视来到了密室之中,这间密室是在岩仓具视府中单独开辟的。里面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四周都有武士层层把守,刺杀者想要接近这里。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
“岩仓公,其实,您应该将具定阁下和他带来的人留下的。”看到岩仓具视还在为儿子的安全担忧,山形福健说道,“他们当中不乏有经历过战阵的好手,有他们在。这里会更加的安全。”
“也许吧。”岩仓具视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保护好具定。”
岩仓具视话音刚落之际,密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名武士合身冲了进来,“屋外的巷道、房顶上都出现了陌生人,估计不下百人,正朝这里逼近。”
山形福健大吃一惊,正要下令,密室外便传来武士们的断喝,长刀互格的交鸣在极短的时间内三次响起。一人背对着众人撞进屋来,山形福健伸手在他腋下托了一把,只听到一声闷哼,细看时竟是一名自己的部下,短短一瞬,他已受了伤。另一名武士上前一步踢合室门,右手轻轻一带,波光似的刀影闪出鞘来。
“开火!”屋外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喊。
山形福健闻言,猛地将整张桌案掀了起来,对岩仓具视和两名部下以及室内另外的几名武士吼道:“快过来!”
几条人影刚闪到案后,密如飞蝗的子弹就到了,“笃笃”声不绝于耳,窗格被射得支离破碎。子弹擦起的木屑和石片在房间里飞舞,又被随后射至的子弹狠狠地撞中,子弹撞上砖墙,擦出无数的星火。插入墙内的烛台被子弹击断,重重地砸在地上。
岩仓具视躲在这张特制的桌面镶有厚厚铜皮的桌案后,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针对他的刺杀,现在才真正开始!
虽然他没有上过战场,可他也听说过,萨摩人的杀手使用过一种经过改装的枪,这种枪射击时只会发出很轻微的声响,是战场狙杀的利器,它的奥秘现在还没有破解,而刚才的这轮可怕的射击,应该就是来自于这种枪!
这样的轮射持续到弹仓放空才略为止息,急促的脚步声与打斗声接着响起,然后是惨叫声。
“有没有人受伤?”山形福健大声问道。
“我的腿……”有人呻吟道。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第二轮弹雨中多数子弹都直射向了这边。
山形福健暗暗庆幸,当初建造这座屋子的匠人定然花过心思:这里没有后门,建造成密室的石屋成了背面的天然屏障,纵然敌人带着枪,一时也无法从石屋背侧破墙而入。
锐利的子弹呼啸在空气中肆意穿行,没有一支政府的军队或是警察出现。唯一的生机,掌握在武士们自己手中。然而这场对决的双方,力量悬殊似乎过于夸张,武士们连露头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次轮射过后,对方枪手上子弹的声音比第一次快了许多。早先退下去的那拨枪手显然已蓄势待发。
没有发射,片刻间有如死一样的宁静,房内忽的一暗,正门上的弹洞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声巨响。带着使得所有楔子全部脱裂的巨力,两扇门被轰开后走了子弹般的直线,猛撞向横在武士们身前的桌案。
门板旋转着逼近到桌案前几尺时,山形福健与一名武士陡然跃起,借着门板的阻挡。枪手丝毫看不清二人。他们撞在门板上浑不受力,落地瞬间二人飞步后撤,身上仿佛带着奇大的粘力,竟托住门板从桌案上跃过又横飞了一段。退至墙根时二人互对一眼,同时发力推出,木门在去势将尽时掉转过来。带着更大的旋劲反撞向门口冲进来的人。
作为屏障的门口一旦被突破,屋内的人便是待宰鱼肉。军中多年,除去岩仓具视之外,在场的人无一不知。是以门板掠过桌案后,两条消瘦的影子无声跃起。隐在门后冲向敌人。
敌人踏入房间的一步尚未站稳,便见到门板横飞了过来。他呵呵大笑,脖子上有鱼泡般的疙瘩颤个不停。这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忍者,一只手中拿着一面方形钢盾,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柄大号的左轮手枪,只见他伸出左手顶住右腕,以整个右肘平推着钢盾迎向门板,巨大的撞击力使得整个屋子都震动起来。盾牌被撞出了凹痕。那两扇坚实的木门却彻底碎做木屑。这个忍者实在拥有不逊于露西亚大力士的神力,他随后便借着一撞之力发起了冲锋。在确信木屑都变做芒刺般的暗器泼射向敌人后,忍者将盾牌放低了一分。露出眼睛来观察敌手。
在露头的一瞬间,他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瞳孔因惊骇而急剧收缩,时间仿佛凝滞住了。满空飞射的木屑中,一个干瘦的男人举着雪亮的长刀自半空劈斩而下;在巨人脚下,另一人已无声潜至,那人手中斜带着的两柄长刀寒光夺目。半空飞舞的木屑将他们割得伤痕累累。血水交织在半空,都不能阻挡二人的搏命一击。忍者发出可怕的嘶吼。他挥舞盾牌想砸死那偷袭脚下的对手,却快不过一道翩若惊鸿的刀光。
合作多年的默契。使山形福健与那名部下只需要一次眼神的交流。在门板反撞回去的刹那,他们同时掠过了桌案。木屑可以割裂皮肤,却不能阻挡攻势。东海武士高超刀法的杀招在这一击中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眼见那名忍者的脖子即将被利刃一分为二,而他的双足也将被两柄长刀削掉,这时却只听见“笃笃”的两声沉闷的枪响。
山形福健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歪,这一刀便没有砍中对方,而是削在了对方手上的方形钢盾上,划出一溜长长的火花。
而偷袭持盾忍者脚下的那名武士的头部则扬起了一标血线,他的身子瞬间失去了力量,摔到在了地上,持盾忍者的方形钢盾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的头生生的砸裂。
躲在桌案后的岩仓具视感到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了摸,立刻看到了满掌的殷红,还有些白乎乎的东西。
那是鲜血和脑浆。
“开枪!”屋外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岩仓具视听出来了那是他的卫队副队长平野泉泽的声音。
平野泉泽的声音似乎提醒了密室内的武士们,他们纷纷举枪射击,但那名持盾忍者竟然用钢盾挡住了他们的射击,几道黑色的影子穿窗而过,落在屋内。室外的枪声只响了几声,便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停止了。
“快走!”受了重伤的山形福健望着岩仓具视,只说出了这几个字,却来不及施以援手。
忍者们瞬间冲进了密室,随着一道道的黑影,一堵黑色的墙横断在武士们与岩仓具视的退路上。武士们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战友,只听到惨叫声在墙外不断响起。
“滚开!”山形福健发出了一声怒吼,奋力向黑色的墙掷出了自己的刀,一道银白色的闪光在黑色人群中闪过。他奋力单手推动岩仓具视跃过了桌案,从正面切入到了忍者们当中。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这一刀,格挡它的刀剑在碰上时崩裂;正面阻挡的人遭到了长刀的贯穿,被巨大的力量牵引着逆向前进。
此时武士们身边贴满了无数的黑衣忍者,长刀的寒光中,他们几乎把持不住身体,血如乱泉,飞溅在忍者武士的斗篷上。
山形福健连开数枪,很快打空了弹仓,两名忍者倒下了,露出了一个缝隙,他丢掉了手枪,用尽全身的力气,几步上前将岩仓具视举了起来,扔出了密室。
摔进了花圃中的岩仓具视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他稍一偏转头,就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通体漆黑,如同披挂着黑夜的甲胄。她一个人站在墙角,傲慢的扬着头,孤独得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已死去。她的眼睛与刀锋上,回荡着刺目的光泽。
从各个角度逼近的忍者瞬间形成了合围。他们久经训练,进退有度,在他们的包围之下,没有猎物可能逃掉。
几名在院中战斗的武士试图保护岩仓具视,他们扑向那个女子,可是根本没有用,最先逼近她的武士最早死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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