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荣登水师因赶缯船事件而哗变,丁直璜的计划未能得逞,反而因为哗变事件处置不力而被免去了山东巡抚一职,降级为四川布政使。
丁直璜虽然去职了,但他留下的订单还在,而且因为价款早付,广东方面最后也完成了这笔订单,但丁直璜离开后,荣登水师的编制撤销,成员经裁汰后编入了北洋水师,这些已经做好的赶缯船便成了没人要的废物,朝廷正没奈何处,长江巡阅大臣彭玉林彭大人却说长江水师和南洋水师用得着,于是山东的这些赶缯船就给折价卖给了长江水师和南洋水师。
听了杨用霖的解说,林逸青明白了彭玉林的打算,不由得暗暗冷笑。
彭玉林的办法和丁直璜如出一辙:先向朝廷表明木帆船仍然有一定的用途,然后再以此为契机要求继续装备木帆船,以达到抑制轮船的配备,进而抵制洋务运动在自己辖区内的开展。
现在看来,彭玉林的诡计可以说已经成功了一半。
想到洋务运动在乾国开展得如此艰难,林逸青愈发感到前路的艰难,更甚于日本!
日本毕竟是小国,所谓“船小好调头”,加上日本地处海滨,容易接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而且日本的封建领主经济制度和历史上的欧洲颇有近似之处,是以西化起来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乾国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农业大国,想要象日本那样的快速转身,实在是太难了!
单是“彭打铁”这样的保守派精英,就够对付一阵子的了!
林逸青正思绪起伏不定之际。远处的江面上传来了一阵汽笛的鸣响,他循声望去,立刻看到了远处江面上的一缕烟柱。
“呵呵,看样子他们还算识相,派来的竟然是汽船。而不是木帆船。”杨用霖笑着看着林逸青,“也许他们也是惧怕林爵爷的赫赫威名呢。”
过了好半天,来船渐渐的驶近,林逸青举起了望远镜,看到了一艘悬挂着龙旗的蒸汽炮舰,舰上的铜制铭牌清楚的刻着“威靖”二字。
熟悉近代海军史的林逸青一眼便认出来了。“威靖”应该是江南造船厂建造的美国“90天炮舰”的放大版,只是“威靖”号炮舰的航速比起高速通报舰“飞虎”号来要慢得太多了。
看着慢吞吞的靠近的“威靖”号炮舰,林逸青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就算是“威靖”号的航速比“飞虎”号要慢得多,可也不至于这么慢吧?
而且,和舰上干净整洁舰况良好的“飞虎”号相比。“威靖”号的舰上显得十分凌乱,舰上的水手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丝毫没有“飞虎”号舰员们的那种蓬勃的朝气。
只从“威靖”号炮舰现在的样子,林逸青就已经能猜出来,南洋水师作为一个整体,会是什么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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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紫禁城,早朝时分。
大乾朝的早朝。宫廷的专用词称“叫起”,是皇帝或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召见军机大臣、王公、内阁大学士或六部堂官以及封疆大吏等传达谕旨、听候奏对、接受觐见等的最高形式。经常是在早晨7点至8点以后,大约用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左右。
寅时(三点至五点)。仁曦太后的卧室里,灯一亮,原来在屋里的两个值夜的宫女,此时在卧室的门口候着,另两个在宫门口值夜的宫女在和另外做粗活的宫女打交道。寅正时,宫门已经下锁了。做粗活的宫女从宫外搭来一桶热水,在门外预备着。铜炉子隐隐地在西南角上发出红光来。那是一位老太监在熬银耳,预备仁曦太后下床后第一次的敬献。宫里头有说法。常吃银耳容颜不老,永葆青春。待侍寝的宫女高喊“老祖宗吉祥”时(这其实是个信号),大家都知道仁曦太后坐起来了,开始下地,门口值夜的两个宫女这才开始放其他的宫女迈进寝宫门坎,值夜的宫女连同当天当值的宫女齐齐整整地向寝室里请完跪安以后,便去忙各自的职守。先进寝室去的侍女是司衾的,给仁曦太后叠好被以后,跟着用银盆端好一盆热水,仁曦太后敷手洗面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寝的宫女给轻轻拢拢两鬓,敷上点粉,两颊、手心抹点胭脂,然后才传太监梳头。
梳头对仁曦太后来说是一件非常正式和隆重的事,因为仁曦太后生性刚强,讲求整洁,决不肯让底下人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这时,负责给仁曦太后梳头的刘晟印已早早的在寝宫门外恭候。
到现在七八年过去了,来伺候仁曦太后梳头,给仁曦太后当这份差的,只有刘晟印,从来也没有别人替换过他。
刘晟印是现下宫内最为得宠的老太监,他温和、驯顺、斯文、有礼貌,永远从他的眼角皱纹里透出和乐的笑意来,伺候人不愠不躁,恰到好处,让被伺候的人感到很舒服。所有的宫女们跟他都很亲热,诚心诚意喊他一声“刘大叔”。他经常给宫女带些针针线线的东西,这是宫女们所缺的,但他不是给一个人,谁用都行。宫女们见他面有时给请个安,问他句吉祥,他总是很谦和地还个礼,不管对谁。仁曦太后知道他的人缘好,常说:“下去,让她们给你沏口茶喝吧!”这可是天大的脸,能让宫女赏茶,在宫里这是极体面的事。遇到这样的时候,刘晟印连连地请跪安,嘴里连说:“奴才不敢承受,奴才不敢承受!”仁曦太后越给脸,刘晟印便越是谦虚小心,这是他长期得宠的原因。
宫女给刘晟印掀起宫门的帘子,刘晟印头顶黄云龙套的包袱(里面是梳头工具)走进来,双腿向正座请了跪安。把包袱从头顶上请下来,向上一举,由宫女接过来,然后清脆地喊了一声:“老佛爷吉祥,奴才刘晟印给您请万安啦!”侍寝的宫女在卧室里喊了一声“进来吧。刘晟印!”,这是替仁曦太后传话,也是特别开恩,因为太监经常能进皇太后寝室的,刘晟印算是独一份了。
今天不同的是,跟着刘晟印侍候梳头的。还有二总管李锦泰。
刘晟印进屋后磕完头(太监们早晨第一次见太后多数人都磕头,表示尊敬),打开黄云龙套包袱,拿出梳头的簪子、梳子、篦子等工具,开始给仁曦太后梳起头来。
“刘晟印。你在外头听到什么新鲜事没有?说给我听听!”仁曦太后今天显然心情很好,随口问道。
刘晟印早就预料到有这一问,于是将自己编造的那些龙凤呈祥、风调雨顺的故事,一个接一个说给仁曦太后听。说得仁曦太后眉开眼笑的,听得宫女们也忍不住发笑。
李锦泰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心中对刘晟印佩服不已。
“前天粥厂传出这样离奇的事儿,顺天府管事的去看放赈发粥的情形。先到南城粥厂看看,看见一位老太太。干干净净一身旧棉袄棉裤,蓝布的颜色都洗成白地了,衣裳上的补钉补得整整齐齐的。身上不带一点尘土星儿,身板挺硬朗,在那儿排队打粥。顺天府的管事的也没理会,等转到德胜门的粥厂一看,这位管事的可就愣住了,又看到这位老太太在这儿排队打粥呢。因为这位老太太特别显眼。管事的不注意也得注意,私下问粥厂的当差的太监人。这位老太太是左近的人不是?天天来不?粥厂的人说,十天八天的来一趟。顺天府管事的人说。‘要好好伺候老太太,这是位活神仙,我刚在宣南粥厂看见她了,我骑马来的,一路小跑到了德胜门,可她能走在我前头,这可不是凡人。’您看!老祖宗办粥厂,恩德感动了天和地,神仙也‘赶会’来了!”
刘晟印一面给仁曦太后梳头,一面慢条斯理地说着。侍寝的宫女在一旁给递东西,司衾的人给整理床上、床下的什物。就在这个时候,老太监用捧盒把一碗冰糖银耳送到储秀宫门外,交给当差的宫女。宫女又将碗交给李锦泰,仁曦太后的面前摆了一个紫檀木的矮茶几,她用银勺舀着银耳,轻轻地吃着。这是仁曦太后一天最惬意的时候,也是宫女太监们最开心的时候。大家全都感谢刘晟印,因为他一大早就伺候得仁曦太后高高兴兴,其他人的差事就好当了。
刘晟印和别的太监不同,他对任何人也不偏不厚,除去当差以外,也不闲言碎语,更不争功抢脸,他在仁曦太后面前说话的时候最长,也从不阴别人一句坏话。是以在宫里人人爱敬。
今天的李锦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晟印是大总管,而自己只能是二总管了。
梳完头以后,仁曦太后重新描眉毛抿刷鬓角,敷粉擦红。尽管守寡多年,但对于仪表装饰,仁曦太后仍是极为用心。当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照镜子时,李锦泰和侍寝的宫女们都左夸右赞,哄她高兴。而这种佛见喜的活儿,永远是侍寝的人包干的,旁人挨不上边儿。仁曦太后打扮整齐后,站起来把两只脚比齐了,看看鞋袜(绫子做的袜子,中间有条线要对好鞋口)正不正,然后方轻盈盈地走出来。这时李锦泰等人一齐跪下,高喊:“老祖宗吉祥!”
吸了两管水烟以后,太监敬献的奶茶就端上来了。宫廷里的早点还保留了东北渤人的习惯,喝奶要兑茶,叫奶茶。同时,寿膳房敬早膳,有各种粥,如稻米粥,有玉田红稻米、江南的香糯米、薏仁米等,也有八宝莲子粥;有各种的茶汤,如杏仁茶、鲜豆浆、牛骨髓茶汤等。用大提盒盖好,外罩黄云龙套。这该李锦泰献殷勤了。李锦泰将食盒捧到了仁曦太后面前打开,食盒里有二十几样早点。除各种粥之外,还有麻酱烧饼、油酥烧饼、白马蹄、萝卜丝饼、清油饼、焦圈、糖包、糖饼,香团,也有清真的炸撒子、炸回头,有豆制品的素什锦。也有卤制品象卤鸭肝、卤鸡脯等等。
仁曦太后用了几样早点,当她吃过两个白糯米黑色馅料的香团后,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李锦泰,这‘巧克力’馅的香团。给钟粹宫(仁泰皇太后住钟粹宫)那边送过了没有?”
“回圣母皇太后的话,送过去了。母后皇太后吃着,直夸好呢。”李锦泰立刻答道。
“巧克力”这洋玩意儿本是林义哲当年的进献,两宫皇太后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是以成了宫中的重要食品,李锦泰蒙两位皇太后恩典。吃过多次,也是十分喜欢。
“刘晟印,今儿个都有哪些人递牌子觐见?”仁曦皇太后用过早点之后,净了净手,又问道。
刘晟印取过册子。翻开之后,念出了一个个今天觐见的大臣的名字,当他念到“陕甘总督、一等恪靖侯左季皋”的名字时,仁曦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把左季皋排在最后好了。”仁曦不动声色的说道。
“奴才遵旨!”
朝房之内,左季皋一直坐卧不安。
他眼看着传旨太监一位位的宣召候在朝房内的大臣,就是不见宣召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胡雨霖的机关大铜柜给林逸青打开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刚一知道消息的时候。左季皋可以说魂飞天外,他并不清楚胡雨霖在那铜柜当中具体都存放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肯定会有重要的单据。
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并且已经让敬亲王看到了的话,那么他左季皋和胡雨霖勾结贪墨西征军费的事,必然再也无法隐瞒!
现在唯一让左季皋能感到安心的,是他的手中,现在并无丝毫的证据——贪墨的军费。他大都已经花去为自己买“清誉”了,如在天山南北通路广种“左公柳”、资助湖南各地书院等等。他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钱,唯一用在自己身上的。只有在老家营建了一座还算豪华的宅子而已,如果朝廷真要追查起来,是什么也查不到的。
虽然有这一层“保障”,但致仕多年深晓官场利害的左季皋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了结的。
他原本以为朝廷会立刻为此事向自己问讯,可过去这么多天了,朝廷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甚至对于下在天牢中的胡雨霖也是不闻不问,让左季皋吃惊不已。
他现在根本摸不准朝廷到底要对他做什么,是以才有了今天的觐见。
这次觐见的目的,他就是想借机摸一摸两宫皇太后对自己的态度。
但是现在,还没等觐见呢,他便已经有了一丝不良的预感。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觐见次序,排得这么靠后呢?
左季皋正自胡思乱想之际,传旨太监到了,宣召他左季皋进宫,这才让他略略定下神来。
“臣陕甘总督左季皋,恭请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进了大殿,左季皋拜倒如仪。
端坐于宝座之上的仁曦太后望着阶下跪着的左季皋,和仁泰太后飞快地对望了一眼。
仁泰太后向仁曦太后略略点头示意,仁曦太后随即平静的说道:“免礼平身。”
“臣谢恩!”左季皋朗声回答,然后便直起身来。
“左制台哪一天到京的?”仁曦太后和颜悦色的问道,但一双凤眼却炯炯生威。
“回皇太后,臣到京已有月余。”左季皋回道,他见没有太后谕旨让自己坐着回话,侍立于一旁的刘诚印和李锦泰也没有给自己看座儿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暗自不满。
“左制台到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么?来京所为何事啊?”仁曦太后又问道。
“回皇太后,臣奉旨进京,是去吏部述职。”左季皋答道。
“噢,最近地方上怎么样?”仁曦太后容色不变的继续道。
“托皇太后、皇上的洪福,陕甘境内一切安好。”左季皋答道。
“哦,一切安好……”仁曦太后下垂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讥讽的弧度,“难怪左制台看起来身子骨满结实,气色也好。”
“这也都是托了我皇太后和皇上的洪福。”左季皋在躬了躬身,神情恭谨的说道。
“左制台述职完事了没有?”仁曦太后又问道。
“回皇太后,已然事毕。”左季皋答道。
“吏部议叙,可有不公之处?”
“回皇太后,吏部议叙甚佳,未有不公之处。”
“那左制台怎么在京里头呆了这么久?陕甘新疆皆为京师屏障,近年又逢兵灾,你走了这么多天,这些事儿要谁来管?”
听到仁曦太后话中透着责备之意,左季皋知道自己在京里呆了这么多天,恰好赶上林逸青进京朝见,他没想到林逸青竟然打开了胡雨霖的铜柜,使朝廷对自己生了猜忌之心,他心中的火腾地便窜了上来。(未完待续)
ps:就在今天,我被迫认识了朋友圈所有朋友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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