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翠环向管家招了招手,示意管家近前来,罗翠环小声的和管家说了几句,管家连连点头答应着。
“你照我说的去办吧。”罗翠环看着管家,一双眸子忽然变得阴冷起来,“这次你要是再办砸了……”
“四太太放心!小人这就去办!”管家急忙应道,“小人拿命担保!绝不会有岔子!”
“你去吧。”
“小人告退。”
管家退下去后,胡雨霖看着罗翠环,眼中既有惊奇又有感激,仿佛不认识了她一般。
“你打算怎么毁尸灭迹?”胡雨霖的精神此时已经完全从崩溃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很好奇罗翠环要怎么处理女孩儿的尸体,才能做到不露任何痕迹。
罗翠环微微一笑,说道:“老爷看过《乌盆记》么?”
胡雨霖一下子想起了前几日自己安排人去江西景德镇采购瓷器的事,不由得恍然大悟。
“你是想……”
“老爷受惊了,今天晚上,就让翠环服侍老爷吧……”罗翠环露出一个分外娇媚的笑容,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样子,她靠近胡雨霖,双臂如同蛇般缠住了胡雨霖的腰。
胡雨霖去了心病,心怀大畅,立刻抱住了罗翠环,索性连房间都不回,就在地上兴云布雨起来。
又是一番尽兴之后,胡雨霖长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他看了一眼衣襟散乱仰卧在那里的罗翠环的脸,心中猛然被巨大的恐惧攫紧!
罗翠环的脸,竟然变成了刚刚死去的那个叫徐燕儿的女孩儿的脸!
她圆睁着双眼,就这么木愣愣的看着他。
胡雨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老爷……”身边侍寝的艳妾也被胡雨霖的惊叫给吓醒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胡雨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噩梦,心中不由得极是烦乱。艳妾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说话。而是轻声伸出手用手帕轻轻的给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胡雨霖有些泄气的重新又躺倒在床上,这时他发觉贴身亵裤之内湿湿滑滑的,知道自己刚才定是在梦里泄了一大滩,心中更是气闷不已。
可能是最近欢爱之事做得多了,加上诸事缠身,他感到身子大不如前了。
他打定了主意,明天定要“胡庆余堂”的配药大师们再给他弄些补身子的药来。
可能是因为泄了之后身体发虚,虽然还没有完全从噩梦带给他的恶劣心情中恢复过来。但他还是很快的重新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胡雨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身边的艳妾被他惊醒了,立刻转过身来,扶住了他,给他轻轻捶打起来。
“老爷这是要起了么?”艳妾媚笑着问道,仿佛昨晚他做噩梦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嗯。”胡雨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躺在那里任由她摆布。
“老爷要起了。”艳妾喊了一声,卧房外的丫环仆役们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丫环们给胡雨霖穿好了衣服,扶他坐了起来。并给他揉腰捶着背,几名丫环走了进来,给他洗脸洗手,又用毛巾给他擦净,动作轻柔顺畅,一望而知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
这一切做完之后,伺候梳洗的丫环们便退了出去,一名丫环端上了茶盘,将一碗香茶奉上。胡雨霖端过香茶呷了一口,漱了漱口。另一名丫环端着一个精致华美的瓷盆快步上前,接在了胡雨霖的口边。胡雨霖闭着眼吐掉。两个丫环退出,一位仆人则捧上了一个精美的紫檀木盘,木盘里装的着,是各种不同颜色的宝石和各式各样的美玉,以及其它各色珠宝。
胡雨霖这时方才睁开眼来,取过一枚枚硕大晶亮的宝石和一块块美玉,仔细地观赏把玩起来。
这是胡雨霖自己定下的晨起规矩,名曰“养目”。
这一通折腾完毕之后,胡雨霖这才来到了正堂,用过早餐之后,他正打算出门前往阜康钱庄,管家拎着衣摆急匆匆的跑来,将一封信交到了胡雨霖的手中。
胡雨霖看了下信封,信是阜康钱庄福州分号加急发过来的。胡雨霖点了点头,管家告辞退出,胡雨霖打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加急电报,胡雨霖只看了几眼,身子便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有俄*舰护航么?怎么会这样!……”胡雨霖看完了电报,将信纸紧紧的攥在了手里,满面颓唐之色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混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胡雨霖将手中的电报纸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桌上的茶碗杯盘给震得全都跳了起来。左右的人全都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看他。
就在这封电报中,告诉了他银船被劫的消息。
“你们都出去!滚出去!”胡雨霖猛地挥舞着手臂,圆瞪双眼,看着周围的人,仿佛要吃人一般。
管家心惊胆战的摆了摆手,丫环仆役们大气不敢喘的全都一个个低着头出去了,管家想了想,最后也倒退了几步出了房门,将门板关上,只留胡雨霖一个人在房间里。
胡雨霖没有去看管家,而是伏在了桌面上,用拳头一下一下的砸着。
“怎么会这样……”
“六百万两,那可是六百万两啊!”
“六百万两,西征协饷……这天大的窟窿,可怎么补啊……”
“左公要是知道了我挪用西征协饷,会不会杀了我……”
“老天!老天!这可要我如何是好啊!”
胡雨霖之所以对自己丢了这600万两的西征协饷如此恐惧,是因为他深知这当中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乾帝国自全隆皇帝改西域为新疆以来,新疆驻军和西北用兵,军费一项,多以协饷方式解决。何谓“协饷”?新疆初置,财政难以自立。故由户部和各省调拨银两维持军政开支,又因开支多用于军饷,故称调拨银两为“协饷”。从全隆二十五年开始。大乾朝廷每年从内地调拨“协饷”二三百万银两,因英乾战争和圣平天国之乱。显凤年间,协饷屡次裁减,数额大幅下降,到彤郅初年,每年实拨协饷仅44万两,而且常常拖欠。在每年应拨协饷中,两江60万两,浙江144万两。广东84万两,由于历年拖欠,各省关积欠协饷已达1960万两。
左季皋的西征重新“激活”了协饷制度,但屡屡困于拖欠,协饷难办。加上左季皋人缘太差,比不得当年曾伯函用兵时东南协饷的“风起云涌”。彤郅六年,左季皋移师西北路过江西时,当时的江西巡抚刘昆义还主动要求每月增拨协饷2万两。但不久之后,刘昆义便借口有困难,增饷和协款便无踪影了。而沿海各省。则借口筹办海防,自顾尚难,纷纷要求停办或缓办协饷。左季皋曾屡次奏请朝廷催各地方及时协饷,然而,“一任函牍频催,率置不答”。
协饷能否协起来,原要靠中央调度,可显凤彤郅年间以来,各省一有缓急,就彼此通融协借,户部亦不过问。没了全隆时那一番大一统的财政统筹能力。中央财权失落,就要靠协饷者本人来协调了。惜乎协调这一块儿。以左季皋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根本就做不来。
尽管协调的事做不上来。但在催款的办法上,左季皋却另有一套办法。
那便是,借洋债。
借洋债的思想出自左季皋,而经办人则是胡雨霖。左季皋认为,以外债代替协饷,以应急需,可以速集巨款,弥补协饷之不足。左季皋的办法是:以海关印票即协拨各地方省份加盖关防以示承诺代替中央催解。也就是以巨额外债代替了分散划拨的协饷。把“借洋债”跟协饷制度捆绑在一起,可以说是天才大手笔,非左季皋所不能为此。
彤郅六年到彤郅七年一年之间,左季皋便通过胡雨霖之手,连借了两大笔洋债,共计220万两白银,对此,当时左季皋曾得意洋洋的宣称:“得此巨额现饷,可以相其缓急,通融撙节,集事可速,调度可灵……得所借手,速赴戎机”。在左季皋看来,举借外债不失为弥补财政短缺的一剂良药,他甚至认为可以大规模地借,“借数愈多,则息耗愈轻;年份愈远,则筹还亦易。在彼所获虽多,在我所耗仍少。”反正这些钱又不需要他来还。
而更为高明的是,左季皋把“借洋债”当成了催缴各省协饷的手段!
对于左季皋经胡雨霖手办理的借款,利息可以说高得离谱。刘昆义曾设身处地的站在左季皋的角度考虑,认为这是他为了不耽误军事而进行的“不得已”之举,左季皋听说后只是冷笑,事实上,他并非“不得已”,而是有意“就高不就低”!
因为他要行的,是“一石数鸟”之计。
因为高利息不但能迅速筹集到巨款,满足用兵需要,高利息还能迫使协拨各地方省份迅速协饷,否则举借洋债的本利都要由他们偿还!
有洋债的鞭子在后面抽着,各省还敢拖欠吗?
这一回左季皋不用求人,各省督抚们自己就会上道!
此外,左季皋的“就高不就低”,另一个目的,便是给从中经办的胡雨霖留回扣空间。
胡雨霖是嗜利的商人,以营利为生命,左季皋当然知道得十分清楚。胡雨霖为他做这些,是必须要有回报的,没有回报,胡雨霖怎么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他运筹军饷?更何况为了西征借洋款,他还将阜康银号和家底都押上了,理应获得与其奉献及其效益相应的回报,可朝廷的制度安排里没有这一项。所谓的“圣人可权”,自号“今亮”的左季皋让胡雨霖高息中吃利差作为回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各省督抚无奈之下,为了不当左季皋“高利贷”的冤大头,便只能使出各种手段,将协饷摊派下去。
而左季皋“高息催饷”下的牺牲品。便是各地的商民。
远的不说,广州的官员在左季皋“高息催饷”的逼迫下,强令广州十三行行商潘仕成缴纳西征协饷100万两。潘仕成生意周转不灵,乞求暂缓。竟然被诬告下狱。后幸得亲族进京活动,并找到了敬亲王申诉,才被释放。潘仕成的被释曾惹得左季皋极是恼怒,专门为此上奏朝廷,要求严惩拒绝摊派的行商,后被朝廷压下不表
胡雨霖当然知道,左季皋为什么会对这些拒缴摊派的商人如此的痛恨。
早在西征之始,左季皋便提出中土可以仿行外国“贷兵饷于众商”的作法。“税项归款,商情乐从,事办易集”,但现实却无情的击碎了他的想法。西征军所驻当地商人们心存疑惧,根本不买他的帐,左季皋拟向当地商人议借款200万两以佐军需,结果众商最后只肯借银80万两,连一半都不到,且“心尚犹豫,未能释然”。左季皋对此怒不可遏。干脆便开始了硬性摊派,对抗拒不从的商人进行严惩。一时间陕甘等西征军过往省份鸡飞狗跳,商民对此敢怒不敢言。
作为左季皋的钱袋子。胡雨霖当然了解左季皋的脾性。
对于拒绝摊派的商民如此,左季皋一旦知道自己为了贪图日本政府给出的高利挪用了西征协饷,会如何对待自己,胡雨霖已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胡雨霖拼命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尽快的将这笔600万两西征协饷的窟窿给堵上。
只要堵上了窟窿,左季皋那里有了交待,不但不会找他的麻烦。而他要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左季皋还会想方设法帮他摆平!
想到这里。胡雨霖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
可是,要怎么才能堵上这个大窟窿呢?
600万两白银。对他胡大财神来说,不能说是天文数字,但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啊!
自己的总资产,其实是远远超过这个数目的,但自己的主业是钱庄票号,阜康钱庄的大部分资金现在都用于放贷,只有少数资金用于购货,急切之间,是抽不回这么多的资金的!
哪里可以搞到钱呢?
胡雨霖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主意。
那就是生丝生意上的钱。
想到自己当初做出的囤积生丝以拉高价格牟取暴利的决定,他不由得暗暗庆幸。
生丝、茶叶和瓷器,一直是大乾帝国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品,也是中土商人经商获利的主要生意。其中生丝最为重要。上海开埠后,中土和外国的贸易中心逐渐从广州转移移到上海。韶光二十五年,由上海出口的生丝为5000余包。到了彤郅九年,由上海出口的生丝已达近余包。从彤郅九年开始,全国生丝出口贸易约有三分之二,经由上海港向外国输出。一时旗昌、怡和、天祥等知名大洋行,纷纷落户上海,从事蚕丝和茶叶的出口贸易。但自圣平天国之乱后,因为战乱祸及,生丝和茶叶的生产大受影响,中土商民生丝和茶叶的对外贸易额度也大大的下降,来中土购买生丝的外国商人甚至都抱怨中土的生丝产量越来越小,让他们无处可买。由于生丝的需求远远大于供给,生丝的价格也开始上涨,农民见有利可图,便纷纷开始从事生丝生产,但远未恢复到圣平天国之乱前的规模(在这一时期,日本恰恰抓住商机,极力扩大生丝的生产,在国际市场上获利颇丰,使日本经济获得了很大的发展,成为明治维新的重要成就之一。作者注),胡雨霖便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一方面放贷给愿意从事生丝生产的丝农,一方面出资大量囤积生丝,准备在将来高价卖出,获取暴利。
到现在为止,胡雨霖在生丝上面已经投入了470万两白银的资金,共计买入生丝包,按现在的价格全部抛出的话,获利当在50万两左右,也就是本利一起可以达到520万两。
这样再从别处凑80万两银子的话,就可以堵上这个大窟窿了……
想到堵窟窿有了眉目,胡雨霖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要上哪里去凑这80万两银子呢?
又想了一会儿,胡雨霖还是不得要领,不由得叹了口气。
要在往常,80万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却足以憋倒他这个胡大财神。
想来想去,他知道,这笔钱,自己只能靠借了。
要找谁借呢?
由于为左季皋佐办西征军需,他胡雨霖因为左季皋搞的那些个“硬性摊派”的关系,得罪了不少中土商界的人,他现在如果开口向人借钱的话,保不齐会受人白眼不说,弄不好还会给人落井下石!
更为可怕的是,他胡雨霖一旦开了金口向别人借钱,消息一旦传出,肯定会有人把他和左季皋之间的交易联系起来,一旦有人鼓动言官参奏,要查他胡雨霖的帐,麻烦可就更大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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