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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子,你梦到什么了?”明治天皇听到女官的回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自从柳原爱子为他诞下皇子嘉仁之后,精神一直处于恍惚之中(类似后世的产后抑郁症),而她的好友西园寺静枝的死亡更是给了她强烈的刺激,是以天皇听说她做了噩梦,才会如此的紧张。
“我梦到……一个从不没有见过的武士,他……杀了露西亚暴徒,救走了静枝……”柳原爱子喃喃的说着,此时的她神智已然恢复了正常,她意识到了刚才对女官说的话不妥,于是含糊的回答了天皇一句。
听到柳原爱子说出西园寺静枝的名字,明治天皇的面色阴郁下来。
西园寺静枝等几位贵族女子死于俄军暴徒之手的事,也给了明治天皇以很大的震动,事发当日,他闻讯后怒不可遏,甚至要亲自率近卫军前去俄军军营捉拿凶手,为岩仓具视和三条实美所劝阻,岩仓具视随即和大警视大迫贞晴一道前去俄军司令部交涉,俄军司令部也觉得事态严重,立刻开始了严厉追查,很快便捉到了凶手并在闹市处决,以平息日本朝野上下的愤怒情绪。
“静枝已经去了,要是知道你这样思念她,她的灵魂也不会安宁的。”明治天皇劝说道。
“陛下……难道就一定要借助露西亚人的力量吗?”柳原爱子转过头,看着明治天皇,轻声问道。
“这件事,是朕的过错!朕非常抱歉!请爱子原谅朕!”明治天皇看着面容憔悴的柳原爱子。心中痛惜。哑着嗓子说道。
柳原爱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陛下不可以说这样的话……臣女知道。陛下心中的苦痛,更胜于臣女,臣女只是希望,再不要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听了柳原爱子的话,明治天皇一时无言。
他当然无法保证,俄军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来。
“皇后陛下来了。”一位女官说道。
明治天皇抬头望去,看到皇后一条美子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呢?”一条美子看到天皇穿得很是单薄,关切的问着,将一件衣服披到了他的身上。
“爱子做了噩梦,梦到了静枝。”明治天皇叹息道,“她这些天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朕非常担心,所以晚上来看看她。”
“静枝的离去,我们大家也都很难过。”一条美子明白了过来,赶紧劝说道,“但我们不能只哀悼亡者。还要多想想,为生者做些什么。”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摇篮床里的婴儿。
柳原爱子的目光随着她盯在了婴儿不住摇摆的小手上,脸上的恐惧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
看到柳原爱子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明治天皇心下大慰,不由得感激的望了一条美子一眼。
一条美子明白明治天皇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的含意,但她脸上并没有自得之色,而是关切的看着柳原爱子抱起了孩子。
柳原爱子虽然是属于不能给明治天皇侍寝的权典侍,但明治天皇却对她宠爱有加,她先后诞下了第二皇女梅宫薫子内亲王、第二皇子建宫敬仁亲王,以及现在的第三皇子明宫嘉仁亲王,而一条美子则无所出,但她非常聪明,一直和柳原爱子保持着姐妹般的关系,并时常照顾柳原爱子,结果不但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还赢得了明治天皇的好感。
“陛下还是保重圣体,早些休息吧!爱子妹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陛下应该怜惜她才是。”一条美子劝说道。
明治天皇点了点头,又安慰了柳原爱子一番,这才起身回去自己的寝宫,一条美子陪伴了柳原爱子一会儿之后,也离开了。
明治天皇和一条美子都不知道,就在他们俩离开之后,守在婴儿摇篮床前默不作声的柳原爱子,已经在心里做出了一个足以让他们知道后震惊得要死的决定。
刚才那个噩梦,已经被柳原爱子当成了神圣的启示。
历史在这一刻,又一次发生了深刻的改变,只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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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俄罗斯志愿军司令部。
在接待室的长凳上坐着几个军官,他们有的拢着手在抽烟斗,有的在端详墙上的那几幅油画,有的在窃窃私语。到了指定的时刻,那扇裂缝纵横的办公室房门打开了,一个手里拿了张纸的俄国年轻军官走进了办公室。他那件有些褪了色的军服上沾了些泥点。
“叫康德拉琴科的人来了吗?”办公室里,一位军官问道。
年轻军官站起身来,他似乎不太喜欢对方这样称呼他的名字,这对于一个出身乌克兰军官家庭的刚从工兵学院毕业的士官来说不太合适,而且缺少尊重之意。
“来了……”康德拉琴科少尉嘟哝了一旬。
“请您到安全部队分部去,”军官一边看着名单,准备叫下一个,一边说道。
“什么?”康德拉琴科吃了一惊,直接地问了一句。
“去找安全委员会,”军官低着头说道,“去吧,就在这幢楼里,在隔壁房间。”
“我当然知道,就在隔壁房间。”康德拉琴科说道,“可他们找我干吗?我的通知书可是到这儿,因为我是工兵学院的……”
直到这时,那位军官才第一次抬头瞧了他一眼。对方的眼睛是天蓝色的,可是有点儿朦朦胧胧,显然这是专门坐办公室坐出来的。当人们对他来说只存在于名单上的时候,他的眼睛一定会蒙上一层无动于衷的薄膜,这种薄膜在开始的时候是很薄很薄的。象一堵薄薄的墙壁。很快就会使他产生出一套思想方法。
“到了那边。他们会给您解释清楚的,”军官说道,“我并未授权说明原因。”说罢,他叫了下一个人。
康特拉琴科打开安全部队分部办公室的门,内心感到迷悯、茫然。从他的出发地到这里大约有30公里左右的路。一路上,当他沿着林间土路步行的时候,当他搭乘那些大胡子老大爷们不屑一顾的大车地时候,他在心里已经描绘了一幅见到司令官的相当美妙的图景。毫无疑问。他将要受到司令官的亲自接见。
但是现在……
这一切本来应该办得很漂亮的。可结果呢,却叫他到安全部队分部去,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吗?
“康德拉琴科少尉!您请求来到日本前线、参加工兵部队作战的几份报告我们全收到了,我们决定满足您的请求……”
到了办公室里,主管的潘捷洛夫少将仿佛是为刚才接待军官的怠慢向他表示歉意似的,亲自接见了他。潘捷洛夫身材魁伟,脸刮得精光,这在战时是少见的。即使他不戴肩章,光凭他那副威风凛凛的仪表,也会使人觉得他是个大官儿。
少将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上尉。长脸庞,背有点儿驼。两只眼睛有毛病,老是淌眼泪;另一个是个翘鼻子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肥大的外套,看样子是他父亲的,两个肩膀很宽,衬着棉花肩衬;衬衫的白领子翻在外面。此时此地,坐着这个白领子翻在外面的小伙子,让他很是扫兴。弄得不巧,人家还以为他们在为童子军招收教导人员呢。
“坐吧,罗曼?伊西多罗维奇。”少将等他报到完毕,指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道。
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薄薄的文件夹,他在看里面的材料。他那两只大手大得出奇,生来不是摆弄纸头的。他好象妇女在丝织品衣物那样,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材料,生怕弄坏似的。上尉也俯下身,凑在少将的肩上窥视。而那个小伙子却直直地盯着康德拉琴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康特拉琴科估计,对方是想以此告诉他,这儿就要发生的一切,对自己、对他都是一件好事,都是一生值得称道的大喜事。
“您的自我感觉怎么样?罗曼?伊西多罗维奇。”上尉客气地说,他的两只眼睛依然盯着那几张纸。毫无疑问,这是康德拉琴科的档案,里面不仅记载着他的名字和他父亲的名字,而且记载着应该有的一切情况,其中包括医生的结论,身体有没有毛病等等。
“我的自我感觉很好,”康德拉琴科答道,“手术的伤口都愈合了,准备上前线了,真的!”
就在毕业后不久的一次部队演习中,因为导火索过快点燃的关系,没等康德拉琴科和几位工兵学院的学员撤出地道,**就爆炸了,结果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没有人死亡。康德拉琴科受的都是皮肉伤,在经过医生医治,休养了一个月之后,便恢复了。
“很好!”少将点了点头,又问,“手术有后遗症吗?”
“没有。有时天气……不过我又能跑,又能跳。这以后都会好的。”康德拉琴科答道。
“会使用步枪吗?”那个青年大声问了一句。
“会。”康德拉琴科愣了一下,答道。
“你使用伯丹式步枪还是莫辛纳甘式步枪?”那个青年笑了笑,问道。
“都会。”康德拉琴科答道,“我还会使用各种手枪,当然,最熟悉的是爆破装置。”
那个青年笑得更欢了,他得意洋洋地扫了上尉和少将一眼,仿佛他开头根本没有料到这些,现在听了,才这么喜出望外。
“是这么回事,罗曼?伊西多罗维奇,”少将说道,“咱们都是大人啦,说话就不用兜圈子了。你暂时还不能上前线,明白吗?你需要在农村里养养身体,休息休息。农村里嘛,你也知道,总还有蔬菜、粮食什么的。我们另外要派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是战斗任务!”
听到少将的头几句话,康德拉琴科正要反对。但听到说有战斗任务要派给他。而且是重要的任务。反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参加战斗的,将军。”康德拉琴科说道。
潘捷洛夫少将往上尉和那个青年的方向摆了摆头,“我们正在挑选精干的人,组成精锐的‘猎犬’部队,我们不想隐瞒,这项工作有很大的危险。而且我们不得不把这支部队队分成一个个不大的……非常不大的小组,派驻到各个村里去。村里的这些小组,他们表面上的职责是保护居民、不受那些萨摩暴徒的侵扰。实际上,是要应对暴徒们暗中搞的破坏活动。总的来说……就是维持秩序……你自己也明白,这里很不太平呀。那些可恶的萨摩暴徒在这里的土地上撒下了有毒的种子,他们留下了不少毒菌。明白吗?我们委任你为这支特殊部队的队长,接替已经牺牲了的阿奇莫夫少尉。”
原来如此!
“这就是说……我们要成为警察?”
“怎么?觉得不光彩吗?”
康德拉琴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感情冲动,不慎说走了嘴。同长官在一起嘛,可得处处留神,这是当兵的规矩。
“怎么会觉得不光彩呢?”康特拉琴科说道,“这项工作非常重要!只是我考虑。我可能胜任不了。部队需要一个年龄大一点儿的有经验的军官。我才二十三岁,只在学校参加过军事训练和演习。此前从未上过战场,我得先积累点打仗的经验才行。”
“正是您的在工兵学院的经验,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上尉说道。他的话里有一种特殊的,训练有素的,专职人员的那种温和的语气。“我们的‘猎犬’部队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有工兵作战经验的人难找!因此,康德拉琴科上尉,您有当工兵的经验……您又不是俄罗斯人!”
不是俄罗斯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康德拉琴科在心里疑惑不已,但他没有多问。
“就这样吧!罗曼?伊西多罗维奇,”少将看着他说道,“当然,我们不会勉强你,但我们相信,你能胜任。而且我坚信,你决不会图轻松,走人家踩出来的熟路。”
“好的,将军,我接受。”康德拉琴科坚定的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夜里,康特拉琴科寻找着借宿的地方。他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正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口。背包里装的是发给他的下个月的口粮:三只黑面包,两公斤小米,一大块脂油。他的肩头挎着一枝伯丹步枪。虽然他费尽唇舌,想说服后勤部的那位军官给他弄一枝新式的莫辛纳甘步枪,可他却一声不吭,闷着头,在保险库里一枝一枝地挑选着伯丹步枪。不用说,他们那儿准是找不到莫辛纳甘步枪。手枪和**以及他想要的工具,他连提都没有提。这倒并不使他十分担心,他知道,村子里藏的敌人埋设的地雷多的是,因为它们给俄军的步兵造成了可怕的伤忙,他可以拆来用……靴子也没发,只发给了他一张盖有大印的委任状。
当那位名叫纳乌明科的年轻人轻轻地推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并未感到特别高兴。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使他厌烦。他的身上有一种过份的殷勤劲儿。当你打了几次仗,各种事儿看多了,你就会有点儿体会:过份的殷勤有时比冷漠更会坏事。在前线,一个人成长得很快。无怪乎有人说:前线待一年,胜读十年书啊!纳乌明科的脸上浮起了笑容。现在他的上装外面又加了一件黄皮夹克。夹克的皱褶都磨破了,左肩上有一道白印子,看样子,是步枪的皮带磨出来的。这件皮夹克大概是他爸爸的,显得又肥又大。
“您是在等什么人?”纳乌明科问道,“康德拉琴科少尉?”
“在等马车,”康德拉琴科说道,他对这种打官腔式的称呼非常不满意。
“马车?”他大笑起来,“您是在说笑话吧?您知道,在我们下决心肃清这一带的敌人之前,是不可能有马车的。日本人已经吓破了胆,他们夜间根本不会出来。”
“真是好极了……”康德拉琴科咕哝了一句。
在计投身艺伎并接替几松的这段时间,日本政局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从1854年起,奉行尊王攘夷、讨幕的勤王志士纷纷往京都而来,他们常常在游郭举行集会,因为那里可以消除紧张的气氛,而且适合于密谈。靠近御所的三本木也有很多志士往来,其中就有长州的桂小五郎,即后来的木户孝允。当时的几松以美丽的容貌以及高超的吹笛和歌舞技艺而闻名,桂小五郎自从认识了几松之后就常常往来。但是桂并不富裕,所以传说他因没有钱去游郭和几松相会,曾经以武力抢劫他人。
桂自从爱上几松之后,一直想为她落籍,但却很长时间为没有钱而烦恼。桂有一个很好的好友,同是来自长州的伊藤博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