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茫茫大海上,如同捉迷藏一般的舰队角逐相比,交战双方陆地战场上的情况则要直接明朗得多。
在去年的下半年,预感到日本要发动战争的敬亲王宜欣不断的上奏朝廷,请求增兵朝鲜以为预备,光旭皇帝准许了宜欣的请求,于是宜欣开始抽调各路兵马,乾军得以源源不断的进入朝鲜,到了9087年1月,乾军在朝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12万人。
能够在半年的时间里调动这么多的军队进入朝鲜,乾国国内的铁路网可以说功不可没。
乾军兵力虽多,但组成却极其庞杂,除李绍泉的淮军2万人和东省练军1万人外,多为重新整训后的旧军,如八部骑兵、青旅步兵、镇边军、定边军、镇武军、威武军、巡防营等,这些军队的装备基本都实现了近代化,配备了西式步枪和火炮,但可能是为了刻意同西式新军进行区别,其军服衣甲仍然采用传统样式,有的兵将甚至还佩带着古式刀剑。
面对进入朝鲜的庞大的乾军,日本陆军在兵力上可以说处于绝对的劣势,很多外*事观察家都认为,虽然乾军整体素质上比日军差一些,但一旦开战,乾军在战争初期可能会有所挫折,但随后会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战胜日本。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
丰岛海战爆发的当天,由日本海军掩护的日本第一混成旅团在大岛义昌少将的率领下,直扑汉城近郊龙山的乾军驻地,计有步兵第11、21联队的4个大队,骑兵第5大队第1中队,炮兵第5联队第1中队,工兵第5大队第1中队,以及附属的辎重、医护部队,总兵力计4000余人,重武器为8门行营炮。由于四处暴虐屠杀反抗者,日军在朝鲜百姓眼中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简直是古时“倭寇”的再现。日军所到之处,朝鲜民众纷纷躲避,夫役、补给均无从征集,“(韩民)争相逃避,应者极少”,行军速度异常缓慢,负责混成旅团后勤工作的古志正纲少佐甚至为此急得引咎自杀。而这恰好与朝鲜百姓自发为乾军引路报信,提供补给,帮助运输辎重,一幅拥戴上国天兵的景象,成了鲜明的对比。孰正孰逆,一目了然。
但乾军的战斗表现,却辜负了朝鲜百姓的期待。
驻防汉城的乾军为定边军以及威武军等部,总兵力为人,由都统法士善统帅。3月7日,乾日两国的斥候骑兵首先发生交火。8日深夜,日本混成旅团前锋到达汉城外围,准备展开发起攻击。第二天凌晨渡河时,突然遭到埋伏在渡口对面村庄中的朝鲜军队伏击,数百名朝军官兵利用黑夜,依托民宅,从门缝、窗户中狙击日军,使得日军一片混乱,而乾*队事前蓄水制造出的沼泽地,又给日军带来极大的伤亡和迟滞。这场半小时的接触战,日方损失较大,共被击毙中队长松崎直臣大尉以下30多人,沼泽地中淹死时山龚造中尉以下59人。但设伏的朝鲜军队最后因为众寡悬殊,后援不继,而被迫撤退,指挥官金命安在混战中不幸中弹阵亡。击败这支朝鲜军队后,日军于9日凌晨5时集中兵力向汉城的乾朝守军发起攻击,首先占领制高点,用行营炮居高临下反复轰击,继而步兵跟进冲锋,左右包抄合围,接连攻占了乾*队的壁垒,反观乾*队,虽然也竭力作战,而且兵力远超日军,但战术死板,装备的火炮数量也少,而且射术不佳,在日军猛烈炮火的轰击下死伤累累,被迫于5时50分左右突围退却,朝鲜王京汉城随即落入敌手。
乾军在突围时遭到日军截击,伤亡惨重,法士善收兵退至开城时,部众已不足7000人,法士善羞惭不已,吞枪自尽,剩余的乾军也就星散,向乾国方向奔逃,其时直隶提督叶志超率部驻守牙山,预感到日军将要进逼开衅,鉴于牙山无险可守,遂率领直隶练军3800人移驻开城。而此时汉城败军已然丧胆,到开城时竟然不入,绕城而去,反而是朝鲜统制闵泳骅收拢朝军败兵2000余人进入开城,与叶志超协力防守。
汉城之战,乾国陆军战术素养底下,军官缺乏近代战争常识的弊病暴露无遗,尽管拥有先进的连发步枪,但使用的却是僵硬呆板的线式战法,完全不懂得散兵机动战术。尽管拥有不落后于日本的行营火炮,但却不知道集中使用火力,而且还将行营炮散落布置在第一线步兵线上,既发挥不了战力,又容易被敌方摧毁,且步兵一旦溃散,大炮也就随之弃之于敌。而日军先施以密集炮火准备、继之以步骑兵左右合击的机动战术,此后一再使用,屡试不爽,几乎成了丁酉战争陆地战场上用以击溃乾国陆军的不二法门。
日军进入汉城之后,大肆抢掠,激起了城内居民的反抗,朝鲜军民同日军一度展开激烈的巷战,日军遂纵火焚城,使得汉城三分之二的城区被毁,日军在进攻朝鲜王宫时也遭到了王宫卫队的激烈抵抗,不得以调来大炮轰击王宫,并纵火焚烧,结果朝鲜王宫卫队全部殉难,日军攻占王宫后四下搜索朝鲜国王的下落,在一间宫殿里找到了数具被火烟熏死的身着华服的男女尸体,其中有三具经辨认为朝鲜国王李熙、闵妃和世子李拓。
在攻击汉城的同时,另一支日军对朝鲜南方重镇釜山发动了进攻。
釜山是乾*队在朝鲜南方的最大集结地。而早在乾日谈判决裂时,乾国方面就已派出大批陆军进驻,城内乾*队总兵力为余人,装备行营炮94门,机关炮46门,是乾国陆军在朝鲜规模最大的兵团。之所以在釜山集结如此众多的兵力,是因为敬亲王宜欣想要以此威胁日本本土。
釜山集中了几乎是当时在朝乾军的三分之一兵力。但是驻守釜山的这支大军却分属几大派系,统兵将领互相之间并不熟悉,而且由于敬亲王宜欣任命渤族将军吉勒章阿出任“总统”,引起夏人诸将普遍不满,上下离心。吉勒章阿尽管在镇压圣平军、绺军时身先士卒,作战勇猛,有“胜捷巴图鲁”的勇号,但是几十年来的太平岁月和荣华富贵,年轻时为求功名富贵的向上朝气早已磨灭,加之年老体衰,性情懦弱,难以威服众将,是以大战未至,败迹已现。
随着从海路运到朝鲜的兵力日益增多,为了彻底将乾*队击溃,控制整个朝鲜半岛,日本陆军开始了向釜山的进军,日方用于进攻釜山的军队主要为最先进入朝鲜南部的大迫尚敏混成旅团,新近登陆的第三师团,以及第五师团的一个混成旅团等,总兵力为余人,由第三师团长桂太郎中将统一指挥。日本军队出发前,即按照包抄战略,分为3路行动,相约于3月5日前抵达釜山城下,发动总攻。
3月6日,乾国斥候骑兵发现日本先头部队踪迹,吉勒章阿和诸将经过商议,决定出动釜山乾国守军的八成兵力,前出半道邀击日军先头部队,乘其立足未稳之际挫其锐气。3月7日深夜,余名乾国士兵在行军中途安排宿营时,突然有人高喊发现日军,黑夜中不辨目标,各军胡乱开火,互相攻击,“彼此自攻,互相击杀,混击一时许,带伤者、击毙者兼有之。及闻确报,始知敌人尚远”。受到这次挫折,吉勒章阿立刻打消了前出作战的念头,草草命令各军回防,从此蛰伏不出,被动待攻,全军士气更为低落。
釜山是朝鲜南部的重镇,周围群山环抱,一面临海。釜山城四周筑有高约10米,基础厚7米、顶部厚2米的城墙,乾*队到达后,更进一步增筑了大量半永久性的工事、炮台,整体防御条件较为优良。14日午夜,日军进攻釜山的各路部队分为三路进行合击,海军从海上提供炮火支援。15日凌晨4时30分,釜山之战在城外广安里桥头堡一带打响,大迫尚敏混成旅团首先发起攻击,驻守该处的乾军骁将景顾勒率领所部拼死还击,炮台上的乾国炮兵也纷纷开炮助战,天明时,乾军“白虎”部统领谷沃贺更是身先士卒,亲率2000名渤族骑兵支援景顾勒部战斗,在巩固阵地之余,还积极向日军发动反击,连夺日方2道战壕,血战至下午2时30分,日军被迫撤离战场,5000余名乾国陆军军人面对3600余名日军,英勇作战,毙伤日军520余人,已方伤亡则达1000余人。
比广安里之战稍晚,日军第三师团主力5400余人在师团长桂太郎亲自指挥下向乾*队阵地发起进攻。负责守卫该处的景顾勒部乾军作战英勇,并接连向日军发动两次骑兵冲锋,前赴后继,阵亡将士560余人,此后则坚守阵地“死力据守,如铁壁铜墙”,战至中午,日军付出较大伤亡后无任何进展,被迫停止攻击,在这一方向上也遭到挫败。
釜山城西北部彰义门外的海云台,是全城的制高点,也是日军进攻的重要方向。日本陆军在此共投入了近7800余兵力,几乎占了进攻釜山兵力的一半,而守卫此处的为镇武军李文宇部及定安军周印龙部共6700余人。从15日拂晓开始,西北部战场就陷入了激战,尽管乾国陆军将士奋勇作战,但无法抵御日军的优势兵力和密集炮火,苦战至上午8时30分,海云台阵地陷落,溃散的乾*队退向釜山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彰义门,依托着厚达80厘米的城墙垛口,进行还击。弹雨纷飞中,尸体枕藉的城墙上,突然站出一位高大的乾国将领,镇武军统领海州镇总兵李文宇头戴虎首金盔,身穿御赐虎皮金甲,手持步枪和长刀,大声激励他的士兵们作战,作为一名高级军官,他深知失去了海云台制高点的釜山城防御,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部下劝这位辽东藉的夏族将领换掉朝服冠带,以免敌人注目,李文宇回答“吾服朝服,欲士卒知我先,庶竟为之死也。敌人注目,吾何惧乎?”,随着战斗趋于白热残酷,城头上的乾国官兵伤亡也越来越多,李文宇亲自接替身旁一位阵亡的军校见习生,操作哈乞开斯47毫米五管机关炮,先后发开花弹78颗,而自己也身中数枪,守备刘希尧“劝其暂下,文宇斥之”,不久,日本军舰不顾来自炮台的猛烈轰击,冒死抵近海岸,发炮支援日本陆军进攻,弹雨纷飞的城头上,一颗弹片击中李文宇胸部,顿时殉国,成为丁酉战争初期乾国陆军阵亡级别最高的军官。李文宇麾下的将士拼死力战,付出极大伤亡,但终于兵力不济,15日午后,彰义门失守,釜山外城被攻破一个缺口。
15日午后4时开始,釜山一带下起了倾盆大雨,乾日双方暂时停止战斗。以海云台、彰义门失守,“西门咽喉既失,弹药不济,转运不通,军心惊惧,若敌兵连夜攻击,何以御之”为由,乾国守军统帅吉勒章阿下令趁雨夜放弃釜山北撤,还竟然荒唐地预先通知日军“愿退仗休让……望勿开枪”,且在釜山各城门高树白旗。夜晚8时,大雨倾盆,釜山乾国守军蜂拥出城,结果遭到预先得到通报的日军伏击,死伤惨重,“尸积如山,道路为之埋没,溪流为之变成红色”,重镇釜山仅仅坚守了不到一天就拱手易主,而朝鲜战场上的数万乾军精锐也在雨夜奔逃中一哄而散。
3月16日上午10时,日本军队由釜山西城入城,奏响“君之代”国歌,三呼天皇万岁,日本随军记者怀着激动的心情,做了这样的报导:“原通乾军之韩人,早已四方逃散。受其影响,无知平民也扶老携幼,哭泣着向城外逃去……”
乾日两国陆军在釜山城爆发激战当天,乾国海军处在一片忙碌中,目的是为了运送陆军增援平壤。
早在3月9日,负责平壤城防御的袁蔚霆电告李绍泉,报告日本陆军可能向平壤开进的动态,并提出对平壤后路重镇安州防守兵力薄弱的担忧,请求李绍泉继续向平壤增兵。面对这十万火急的军情,次日,李绍泉即电令驻守大连湾的淮军将领刘盛休,命其所部铭军4000人必须在5日内集结完毕,乘船从海路开赴乾朝边境的大东沟登陆后,在沿陆路进入朝鲜增援平壤。考虑到丰岛之鉴,为保证这次大规模海上运兵行动万无一失,乾国海军受命出动主力铁甲舰进行护航。
3月14日,月色皎洁如水,海面上闪烁着星星点点迷人的银光,柔和的波涛声中,黄海之滨的小城威海已进入了甜美的睡梦中。深夜里,刘公岛方向突然传出一阵阵低沉的机器轰鸣,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乾国海军乘着夜色启程了。“经远”、“来远”号高速铁甲舰、“宁远”号岸防铁甲舰、“建骥”号鱼雷巡洋舰、“海鲲”、“海鹏”号猎雷舰,以及“福龙”、“福虎”、“福蛟”号头等鱼雷艇首先离开威海卫,前往大连湾与运兵船队会合。海军提督丁禹廷则率领剩下的主力舰只随后出港,准备先绕道成山头一带巡弋后,再前往大连湾会合,朝廷“勿令一船阑入”的严令如同一把利刃,高悬在丁禹廷头上,使得他不得不事事谨慎小心。刘公岛的岸边、铁码头上站满了送别的人群,有留守的海军将士、守卫刘公岛的陆军官兵以及岛上的百姓和海军家眷,正在离去的这支舰队与他们相伴了几度寒暑,每一艘战舰都与这方土地这个国家有着血脉联系,军舰上是他们的亲人、同学、朋友。战舰黑色的身影一艘艘逐渐消失在夜幕中,威海湾内重新归于宁静,但送行的人群迟迟没有散去……
“定远”舰上,丁禹廷看着月光下破浪前行的战舰,原本不安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只有站在战舰上,他才会感到安心。
不过一想到这次出巡很可能还是遇不到敌人,免不了又得挨一顿言官御史们的弹劾风暴,他的嘴角掩饰不住的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想起朝鲜陆路战场的情形,他又禁不住担忧起来。
朝鲜王京汉城被日军攻陷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汉城的陆军兵力不可谓不雄厚,军储不可谓不丰足,然而数万大军在日军的进攻下,竟然会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土崩瓦解。银刀驸马说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求点击!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