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斋店家的态度让在场这群,要么是来看金银首饰的,要么是来看夜明珠的,也或者是来瞅宋窈的夫人小姐们觉得不可思议。
别的不说,端木夫人,丞相夫人啊!
她来八宝斋买多少宝贝,店家也是个不卑不亢的模样,可没像今日这般热切。
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权势真好。
做太子的女人真好。
宋窈对八宝斋的店家不甚熟悉,却能感受到众人的诧异,她跟在店家身边四下看着,始终没有寻到君晏的身影。
说好邀她来八宝斋见面的,这人怎的还不来呢?
宋窈不明所以,店家也不好说,自家主子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想把身子洗的香甜再来找你吧?
宋窈逛的无聊,宋老太太等人却买的欢快。
她避开了想要和她攀谈的世家女,又回了一层,在一堆金银首饰里相中了一枚雕刻兰花的玉簪,正要伸手去拿,却被人先伸手拎了去。
宋窈眉心一蹙,旋即意外,“端木姑娘?”
端木熙一身云锦白衫,一张比宋临渊还要早死的脸,轻轻地咳嗽着,笑道, “六姑娘喜欢这枚簪子?”
宋窈不解反问,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石之美者为玉, 我恰巧对玉这方面有些了解。这枚玉簪所用的玉,是硬玉,翡翠玉,翡翠是玉石之王, 不过不同的翡翠, 它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六姑娘相中的这枚簪子,玉色通透、但却有黑色冰点,该是如店家这上头写的豆种翡翠,最为低贱。”
端木熙一字一顿, 倒是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视线。
众人看向穿着鹅黄色秋衫的宋窈, 这未来的太子妃,仪态倒是没得挑,就是嘛, 浑身上下,似乎也没戴多少值钱的东西,于是乎,这种仪态落在旁人眼底就成了宋府好生调\/教的,与扬州瘦马没甚差别的女子。
再想到宋窈开的铺子,便少不得有人窃窃私语道,“总归爹娘都是庶生子,学识眼界不够宽, 登不得台面。”
端木熙仿佛没听见这些话, 看了眼身后的丫鬟,那丫鬟赶忙将盒子拿出来, 递给宋窈。
“这是我今日在八宝斋买的和田玉, ”丫鬟将盒子打开,只见奶白色的羊脂玉仿佛闪着光, 看着就有灵气一般, 让人心生喜欢, “太子幼时同我一起玩的珠球都是用极品翡翠做的, 妹妹往后便是太子妃了,可不能再买这些东西戴着。这羊脂玉你收着, 留着把玩。”
端木熙开口说着,宋窈不由得抬头看她, 不可否认,站在她面前的少女是十分美丽的,有种柔弱的书卷气,像居于内宅用各种宝贝冰雕玉琢的美人,少了几分她这种市井摸爬滚打沾染上的世俗感。
她看着端木熙时,端木熙也盈盈看着她笑,自信端庄,对视片刻,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宋窈忽然生了一种, 在刹那间,她都没有料到的, 些许难以言喻的自己似低入尘埃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她道, “无功不受禄。”
“你是太子妃,我与殿下亲似兄妹,他这人啊, 粗心的很,都不知道给你买些金银首饰,这个,”端木熙指了指羊脂玉道,“当我这个做妹妹的给他的赔礼,你可千万别嫌弃。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们做姑娘的出门,还是得戴些像样的东西呢。”
宋窈觉得这一幕还挺像皇后赏赐嫔妃的样子。
收了吧,这么多人瞧着气势上输人一头,还得有不少嘴碎的又拿她的家世还有生意说嘴, 不收吧, 人家说她是君晏妹妹,关系多纯洁,她不要多不识好歹?
要知道她上次见端木熙,这人还哭哭啼啼的质问君晏, 可没过几日, 便改变了策略。
打了宋窈一个措手不及。
“这羊脂白玉,很贵吧?”
宋窈迟疑着出声,端木熙身边的丫鬟道,“这是我们小姐花千两多银子买来的呢。”顿了下,开口道,“您知道羊脂白玉吧?不用奴婢跟您说这是软玉吧?”
“竟这般贵吗?”宋窈听得这话,眼里充满了诧异,开口道,“要一千多两银子哇?”
端木熙的丫鬟很看不起宋窈这个土包子的模样,便道,“和田玉又不多见,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能买这块玉,都是因为我家夫人,在八宝斋花了数万两银子,成了这里的老主顾,人家给打折扣,我们买的这块玉。”
“拿丞相府是家大业大了,”宋窈指着那丫鬟的手腕道,“你这镯子倒是漂亮。”
“这是奴婢在别的铺子买的,”丫鬟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糯种,奴婢有十多个镯子。”
懂翡翠的都知道,糯种比豆种更上一个等级。
旁边的姑娘听着两人说着话,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她赶忙拿扇子遮着脸,笑道,“不好意思呀诸位,我只是,忽然看到了个笑话。”
小姐穿的不如旁人府上的丫鬟好,这不就是笑话。
周遭还有那本不敢笑的闺秀,闻言都没忍住,小声道,“宋窈出来怎么不多戴些金银首饰呀,看上的镯子还不如人家丫鬟手里拿的,我都替她觉得丢人现眼。”
她旁边的姑娘拉了她一下,“你少说两句。”
“其实多说几句也没什么的,”宋窈笑笑,一派天真道,“我与端木姑娘自是不同,我爹不是官员,他没拿出多少银子养我,给我买新衣服,不过我想着,丞相的月奉必是快上千两的吧?单看端木姑娘这一身,云锦,腰间和田玉,头上冰种玉簪,身前鸽子血红宝石,没个近万两下不来,还有这丫鬟,糯种的手镯,蚕丝的衣裳,头上戴的,怎的也得二三十两?”
听到这话,端木熙的脸色就变了。
宋窈的视线绕了圈,随手指着刚发笑的姑娘,“还有这位姑娘,你这一身,没有个两百两,当是也下不来的。”
“看来还是要做官才有钱呢,也不知道我兄长能不能高中,就说端木小姐这一身,我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未必买得起。”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出自高门大户一品官员,每月几银子,二品官员每月几两银子大家心知肚明。
真要靠着当官挣的那俩钱养家糊口,大家都得饿死。
水至清则无鱼,你要说丞相不贪污,那是笑话,只是人家位高权重,这里又都是女眷,大家总不能把朝堂上的事情拿出来说。
可宋窈却是直白的含蓄道,“我想着,这和田玉对丞相府来说,是小玩意儿,对我来说太尊贵,姐姐若真想对我好,不妨说说您家说如何发财的,让我学上一二,日后也好帮太子持家。”
端木熙的笑容消失了。
三楼的厢房内。
端木丞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着穿着一身青衫,把玩着手里夜明珠的惠帝道,“陛下明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