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芝:“……”
温兰芝被宋窈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去后院叫儿子出来和宋窈最后见一面说点绝情话的心思都没了。
“徐嬷嬷,去将我放在红木箱里的鸾鸟玉佩取来!”
当时宋府与和硕亲王府结亲那天,宋老爷子很是欢喜和叶老爷子斥巨资在西域的商户手里买了一块美玉,做成一对鸾鸟烛龙玉佩交给两个孩子,其它的边角料,给她做了个玉耳环戴着。
如今婚事作罢,这玉佩自然该各还各府。
“我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自幼便考去了青竹书院,今年参加科考,必能中举,靠本事进入内阁官拜一品,”她拿着宋府退还的烛龙玉佩,高抬着下巴进行她最后的孤傲,“宋窈,你不必嘴硬,你早晚会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多好的儿郎!”
宋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让泪水流下来:“喝马尿者,得之我苦,失之命。”
不过,“既然这玉佩已经送还回来了,不沾亲带故,我们宋府和你们和硕亲王府,便一刀两断,互不帮衬了?”
“这是自然!”温兰芝警惕道,“别说是婚姻作罢,便是还摆在这里,我们和硕亲王府是高门大户,天家贵胄,规矩森严,你一貌丑……你一庶生子,能不能给我儿做正妻还是两说!你能帮衬我们什么!断!这次我们断的干干净净!”
“有志气!”宋窈啪啪鼓掌道,“既然要断干净,那就请王妃归还这些年来借我祖父的铺面银两和玉器!”
她的声音之高昂,完全是喊着说出来的,生怕谁听不见一样。
和硕王府的下人们面面相觑,老管家站出一步斥责道:“你放肆!你敢污蔑天家贵胄?!”
温兰芝也被气笑了,“胡说八道,我何时和你祖父借过这些东西了?”
“非得我把明细拿出来你才肯放下骄傲是吧?”宋窈身边的宋衍之翘着兰花指怼她,“我看你是元宵滚锅里,混蛋一个。”
接连被小辈们怼来怼去,饶是温兰芝脾气再好,也受不住了,指着兄妹二人,“帝姬,你看看!你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你什么人品他们就什么态度,”宋老太太自动带入反派角色冷笑道:“他们的拽,你学不来。”
温兰芝:“……”谁要学了!“当初老爷子给我们的那些东西,都是两家喜结良缘之后,互相赠送,如今掰了,哪有往回要的道理,传出去了,旁人可是会笑帝姬小家子气的!”
“是互相赠送,当年叶老爷子家乡丰收,送了我们宋府两袋大米,我都原封不动的给你提回来了,里头的米虫都是新鲜的,挺营养,”宋老帝姬玩着手指道,“所以啊,你们的我提来了,我们的你必须给我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娘,你太强人所难了!叶府拿了咱们这么多东西,他们还能记得清楚吗?”白氏故作为难,“要是丢一件少一件的,怎好叫原封不动呢?”
“这你就不懂了,”宋老太太念了道,“窈窈。”
“唉,在呢,祖母!”
宋窈从怀里抽出一张单子,然后递给宋衍之,“三哥。”
承载着希望的小单子被递到宋衍之手上,宋衍之一清喉咙,读道:
“天庆九年,九月初九,宋衍之上茅厕没带手纸,打下五两银子欠条让我替他拿……咳咳,”宋衍之破防了,“这啥啊?”
“咱祖父记录生平旁人欠他银两的小本本。”宋窈伸手指到和硕王府这一栏,“跳着读,从这开始。”
“好嘞好嘞,”宋衍之重新开吼:
“天庆九年,九月初十,叶老爷子借我两千两银子做生意——未还。”
“天庆十年,十月一日,叶老爷子借我五百两银子娶小妾——未还。”
“天庆十一年,过年,叶旭借走我于八宝斋花一千两刚拍下来的和田美玉——批注:虽是过年过节,但此玉无赠予性质,未还。”
“天庆十二载,六月……”
“……”
“天庆十九,我于病榻,久病不愈,遂让管家替笔,和硕亲王于今日来我宋府,提到窈窈婚事,我借他三间商铺,望他念在我借钱不崔,珍重我儿,我于九泉之下,尚可安息。”
随着宋衍之一声声喊起又一声声落下,三炷香后,站在前厅外的丫鬟仆从,各个瞠目结舌。
难以置信,真的是难以置信!
不说之前,宋老爷子给叶府多少银两,读都读不完,就说和硕亲王,竟然在老爷子死前跟人家要铺子?!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这是吗?!
枉王爷王妃一天天,端着架子,一副清高的样子,谁知道,竟然是吃沾血馒头的人!
温兰芝对上周遭这些打量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看什么?!你们看什么?!”
直把府里的小厮们训的抬不起头,温兰芝才抬手去抢册子道:“当年老爷子在世,明明是好,这些东西都是送我们家的!竖子无礼,你们竟然欺负老爷子不能说话,硬生生把给的东西说成是借的!”
“大哥不必躲!祖父写的账本,我已经交给了御史台!你手里不过是我印出来的千万份备份中的一份!让王妃撕!她撕一本,我就叫人往城中发上一千本!好叫天下人看看,和硕亲王府是如何以权压人,欺我祖父!”
温兰芝双目赤红,“是你祖父官拜三品,他要是不愿意给,谁敢欺他!”
“官拜三品也比不得天家贵胄!今日这东西,你是还也得还!不还,我便让御史中丞参你们一本罢官免职也得还!”
“你敢对我放肆?!”
“我乃债主你一个欠债的,我为何不敢!”这口气,憋在宋窈心里整整百年。
她想到她祖父为了她,在叶旭面前,说东西是赠的,私下里,又写明这些东西是借的,死后将册子悄悄塞给她,只想着,若是她在叶府过的不好,便拿着这个册子,求一封和离书,拿着嫁妆立女户,一辈子堂堂正正的活,谁的脸色也不必看。
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愧对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