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十息攻防
江湖中的委屈实在太多,也太容易让人遗忘。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江里掷了块石头,没人看见,它便默默沉下。若是意外被人瞧见了,也不会在意,风浪如此大,谁还会细数这溅起的波纹几何。
可今日,偏偏有人想去捡那石头,甚至不惜一切跳入这旋涡之中,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人看见,让人记得,那一闪而逝的水花曾经也是如此灵动,如此耀眼。
少年背刀负剑,黑衣长衫,逆流而行。
悄然无声来到城下,没人察觉,唯有那城头的一袭白衣,目光所及,微微皱眉。
世人皆瞻仰仙人风采,你为何还敢踽踽独行?
少年来到城下,从目瞪口呆的文官手中接过名册,提笔缓缓写上名字,放下,背刀剑登楼。
城下百姓缓过神来,都大为惊讶。那白衣修为如何有目共睹,可以说‘北洲十人’的位置已是铁板钉钉,出手更是狠辣,这城头上的一地尸骸可做不得假,如今怎还有人敢登楼?当真不要命啦?
“师傅,又有人上去了诶!”女孩惊呼道,大大的眼眸忽闪忽闪,既惊讶又好奇。
高个男子叹了口气,专心操控手中玉石,心中无奈,这城头只怕又要再添一条无辜亡魂矣。
赵天武嘴角微扬,面容冷峻,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登上城头,一身黑衣倒是相当映景。
赵天武笑道:“我原以为城里已经没了可入眼之人,没想到竟还藏了一个,看来赵家老东西的话也不能全信啊。”
少年不以真面目示人,带着一张有些搞怪的猪头面具,赵天武也不计较,反正掉下的头颅颗颗一样,皆是凡夫俗子。
身后,陈飞月与沈聪两人也没太放在心上,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他两反而有些庆幸,早早看清了形势,跟对了人,否则这满地的尸骸便要再多出两具了。
少年左手握刀,右手握剑,缓缓拔出。前方三人眼光微变,他们认得那刀,虽然断了,可却记得它曾斩出时的锋芒。
赵天武轻笑一声,没有出手,而是随意地选了个墩子坐下,摆摆手道:“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要再出来瞎蹦跶了,再给你们两个一次机会,可别再给我失手了。”
陈飞月与沈聪点点头,并肩向前走去。
银枪、铁扇刚要亮出,两人忽然眼前一晃,那戴面具的少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人身后,刀剑瞬身,交错而过。
下一秒,枪断、扇毁,两人的身上都不约而同地溅起大片血雾,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就先倒了下去。
赵天武愣了愣,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撇撇嘴,他这屁股还没坐热呢,怎么就完事了。
“这两个废物,果真一点儿用处也派不上,什么都得我亲自出马。”
白衣男子双手一撑,从石墩子上跳下,走了两步,与少年面对面,透过那面上的小孔,四目相对。
一个冷酷无情,一个古波不惊,都非少年心性。
酒楼中,老人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提醒道:“接下来,光用眼睛,可能会跟不上啊。”
赵清风屏息凝神,专注如一。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也能感受到那城头上的肃杀之意,比先前血淋淋的屠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头上,两人站定,赵天武扯了扯嘴角,问道:“想杀我啊?”
话音刚落,少年已然出剑,龙吟声起,剑气凌然。
赵天武身前,龙形剑气直扑面门,他冷笑一声:“有些意思。”只见其单掌化剑,自上而下,一掌将之劈开。白衣猎猎,龙首分离,两侧剑气穿袖而过,不伤分毫。
下一秒,少年欺身而上,断刀横斩,每一招每一式都威力惊人。赵天武单手挡去一十八斩连击,再飞天而起,指尖剑气凝聚。
“来而不往非礼也!”
霎时间,剑气如雨倾泻而下,窄窄城头,避无可避。
少年单剑拄地,四周剑气缭绕成风,飞速游走,宛如龙卷旋涡。
远远望去,只见一条银色苍龙在城头玩转盘旋,将那天空落下的剑气尽数抵挡。
轰然声不断,城头炸裂,碎石飞舞,大珠小珠落玉盘,接连不断,足见剑气之盛。
赵天武刚落地,一柄飞剑便携雷光袭来。他侧身,左臂单掌平举,罡气凝聚,身前便宛如多了一面无形屏障,那剑虽快虽利,还夹杂着旋转破空之势,可依旧无法突破。
赵天武的神情并未因此而松懈,反而一下变得有些凝重,尘土中突然蹿出一道身影,来到飞剑后,左手握刀,力拔千钧,重重斩在剑柄处。
这一刀,力道犹如开江裂土,赵天武身前凝聚的罡气屏障瞬间被穿透,他脑袋一扭,势如破竹的雷霆剑气就紧贴着脸颊擦过,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赵天武身子一扭,向后倒去,好似是被这剑气带起,却在半空中翻转,猛然出手,抓住少年刀剑皆出的空隙,五指聚敛,如一柄长枪,从下方突刺,眨眼之间迅速刺入少年胸膛。
一本贯手,好一击回马枪!
赵天武的嘴角刚要露出笑意,就被一个黑影突然砸中面门,原来是少年空出的右拳,力道刚猛,也是毫不留情!
“轰!”
两道身影各自向后飞去,一路翻滚跌撞,在城头上擦出大片尘土。
城上城下皆是一片寂静,从两人出招到结束,不过短短过去了十息,可就是这短短十息,却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何为真正的强者对决。如此激烈的攻防战,要说是放在最后定生死了还说得过去,可一上来就如此激烈,以命相搏,真是不曾见过。
酒楼内,老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将他从震惊中唤回,问道:“看清楚了多少?”
赵清风羞愧地摇了摇头:“只瞧见了约莫六七分,最后两人互换的那一手,看不真切。”
老人笑了笑,说道:“不错了,能看清六七分已实属不易,多数人只怕连一半都看不明白。”
老人的视线重新望向城头,眼神复杂。北洲何时出了如此多的‘怪才’,一个赵天武已经算是出列拔萃,如今又冒出一个,这北洲之地,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人最后互换的那一手,便是老人也不免有些赞叹。一个因势利导,一个临危不惧,要说老人更欣赏哪个,想来还是后者略高一些。
那一刻,少年若是有半分的迟疑,赵天武指尖凝聚的剑气就会立马射穿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