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心结
叶凡吃得满头大汗,下筷频繁,不得不说这府中厨子的手艺是相当不错,各式美味佳肴都烹饪的有滋有味,少年只恨自己就一张嘴,怎么塞也才那么一点地方。
老人瞧了不禁莞尔一笑,这小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拘谨,很对自己的脾气。
“你与那臭小子模样虽差不多,可别处倒一点儿也不像。”
叶凡眨眨眼,看着老人,腮帮子鼓鼓,细细咀嚼。
老人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咸淡适宜的时蔬放入口中,淡淡道:“那臭小子吃起饭可没你这般‘豪气’,一桌子菜能稍微尝上两口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叶凡努力将口中的美味咽下,满不在乎道:“那他肯定没试过饿肚子的滋味,那感觉真不好受。”
老人眼神稍显恍惚,自小到大自己的孙子何时饿过肚子,就是磕磕碰碰都没有过多少,时常要人看着,护着,可是名副其实泡在糖水里长大的。
秦牧年提了一杯酒,神色认真道:“今日还是要谢谢你,巷子口那一拳,解气!可是给我秦家大大长了脸。”
叶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给老人倒了一杯,笑道:“老爷子不怪罪就好,我也是一时没忍住,唐突了。”
老人放下酒杯,摆摆手,轻哼道:“忍什么忍,大丈夫习武本就不是受气了,该出拳时就出拳,该拔剑时也绝不含糊。要是处处碍这碍那的,能活出个鸟样啊。”
叶凡竖起了拇指,大赞:“老爷子活得通透,我再敬您一杯。”
老人举杯喝了口酒,脸色红润了几分,问道:“听下人们说,你住了那院子既不练拳也不练剑,却只看书?”
叶凡点点头,知道老人是何意思。
老人皱眉道:“你可看出我那院子与别处的不同?”
叶凡微微一笑:“看出了一点儿,是个习武的好地方。”
老人更是不解了:“既然看出了,那为何不试试?”
叶凡视线看向小楼窗外,微风习习,吹动院中的草木,一片怡然自得。
叶凡开口道:“先生教过,修武者更需修心,境界提升的太快也不尽是好事,要是没有与之匹对的心性,早晚会出问题。”
说着少年收回视线,自罚一杯道:“老爷子的用意,叶凡心领了,不过人各有志气,上山路也非一定要跑着去,偶尔走马观花,尽领山中美景,不也别有一番风味吗?况且也不是谁都想去爬那座山的,对你们这些江湖前辈来说,可能当个山上仙人就是毕生的追求,可也有些例外的,就比如说我,要不是逼不得已,我倒是宁愿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不也逍遥自在。”
少年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禁有些脸红,赶紧喝了一杯酒,脸却更红了。
秦牧年先是愕然,然后茫然,最后满脸恍惚,只觉得自己心中那片天地好似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修行之人不都求着大道长生吗?可人生不过百年,要是不废寝忘食,彻夜苦修,如何能赶得上。老人年轻时也是不甘居于人后,才如疯如魔,不知疲惫地修炼,以至于忽略了许多身边的美好。
如今想来,他似乎从未问过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是否真想当个山上仙人,是否真想着所谓的大道长生。
老人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以往的诸多记忆纷纷涌上心头。他的儿子天性纯良,与这少年一般自小喜欢读书,是自己逼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而拿起了剑。他若不踏入自己眼中的这片江湖,而选择与一生挚爱长相厮守,那如今该活得好好的,那讨人欢喜的儿媳最后也不会郁郁而终。
只是至死,男人都没说出心中所想,更没一句抱怨,这才是老人的心结所在。自己的儿子,为了他这老头眼中所谓的江湖,所谓的大道长生,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选择了一条崎岖难行的不归路,只因他是他秦牧年的儿子,就必须承得上这份重如山岳的‘荣耀’。
老人红着眼,老泪纵横,当着一个少年的面,不觉丢脸,反而有些释然。这些年他究竟在愁什么,原先老人一直以为是自己教得不够好才致使儿子殒命,所以对孙子更是不遗余力的倾囊相授。
其实他错了,大错特错,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教,什么都不教,让他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这狗屁的江湖,讲得是什么道理,凭什么他秦牧年的儿子就必须出类拔萃,就必须修为不凡。谁规定的?他若喜欢,开开心心地当个教书先生又有何妨。他秦牧年闯出来的名堂,凭什么一定要儿子来继承。老一辈的恩怨,还拖累到下一辈,这事做得简直混账至极!
叶凡看着眼前声泪具下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吃吃饭咋还哭上了,是饭菜不好吃吗?还是自己吃太多了,老爷子心疼了。想着,少年赶紧放下手中碗筷,正襟危坐,低着头,开始默默计算这顿饭该花出去了多少钱。
老人起身,郑重其事地对少年抱了抱拳:“这顿饭吃得值了,我替儿子还有孙子谢谢你。我还有些话要与那臭小子讲,就先走了。”
叶凡一头雾水的站起身,眼看老人飞出屋外,冲向云霄,片刻之后消失于天际。
叶凡转身,看着一桌子还未动多少的美味,犹豫了一下,嘴角立马扬了起来,走了好啊,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
老人离去时,并未刻意隐匿身形,所以【武城】的百姓都瞧见了,这位镇守【武城】一甲子光阴的老人五十年来第一次主动离开了这儿。放下了所有的江湖规矩,只为去找一人,说上一些早就该说出口的话。
…………
与此同时,距离【武城】千里之遥的郊外,模样酷似叶凡的少年正缠着一人不肯撒手。
“师傅,您老人家就收我为徒吧。”秦凯双手合十,言真意切道。
男子一身读书人的装扮,头上缠着丝巾,瞧着像是个落魄的酸秀才,倒骑着一匹瘦马,闻言摆了摆手,说道:“别啊,你看我这般风流倜傥,与你站一块儿瞧着都像兄弟,当你师傅我不就变老了吗?不行不行。”
秦凯立马贴上来,笑眯眯道:“那也成啊,我认您当大哥,您教我御剑的本事咋样?就是那种‘嗖’的一下,就能飞好远的本事。”
秀才还是摇摇头,直接将腰间的酒葫芦抛给了少年,说道:“去,先给我打葫酒来。”
秦凯手里抱着葫芦,四周瞧了瞧,无奈苦笑:“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您让我上哪儿给您哪打酒去啊?”
男子不管,惬意地伸了个拦腰:“这我可管不着了,你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指望我收你为徒?”
秦凯咬咬牙:“得了,您就请好吧,我这给您打去。不过话可说回啦,这酒我要是真给您打回来了,您可得收我为徒啊。”
秀才翘起二郎腿,抖了抖:“先打回来再说吧。”
少年立马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秀才撇了一眼,呵呵一笑,有人免费跑腿,还不收钱,自己总算是占了一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