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快哉风
蛮荒天下,妖族横行之地。
古老而神秘的高塔内,猫耳侍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口中还不停呼喊着。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你看外面。”
装饰简约的闺房内,并未发现女子的身影,她便更急了,提起碎花小裙一路小跑至塔顶,终于在顶端看见了那高挑的倩影。
女子站在塔顶,静静地注视着远方那道光柱,笑容凄美,只是将怀中的狐脸儿面具抱得更紧了。
——————
深渊天下,常年漆黑一片,照不到光,可此处却生存着一群世上最危险,最好战的种族。
漆黑深邃的水晶宫殿内,地牢之下,一人被囚禁在祭坛上,四肢皆被镌刻铭文的枷锁贯穿,牢牢拴住。
蓦然,少年睁开双眼,黑发赤瞳,左边眼角下的刺青显得格外刺眼。
几声脆响,四根枷锁应声齐断。
他起身,走下祭坛,锁链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地牢的入口处站着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右边眼角同样刻着诡异刺青。
“要走?”白衣男子出声问道。
黑发少年点点头,脚下赤足,一步步走来。
“父亲不会允许的。”他好心劝道。
少年不为所动。
“出去了又能如何,继续当你的【炼狱修罗】,和那人再将三座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黑发少年止步,与白衣男子对视,张了张嘴,或许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沙有些哑道和低沉。
“从我们背叛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资格再背负【四圣天】的名号了,更没资格陪他继续走下去。”
白衣男子疑惑道:“那为何还要去找他?”
少年坦然道:“领死!”
男子点点头,没有再劝,让出半个身子,示意他过去。
黑发少年越过他,走到门口,突然身后传来恐怖拳风,他没有回头,在那拳头即将砸碎自己脑袋之前,侧身一脚踢出。
白衣男子的身体瞬间成了一堆无骨血肉,贴在墙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少年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神色漠然地离开了地牢。
没过多久,已经化作一团血肉的白发男子竟重新凝聚成人形,和先前一样,白衣白发,毫发无损,只是眼中的戾气又多了几分。
————————
浩然天下,有位带着兔脸面具的女子站在山巅之上,望着那束光,不知在想什么。
蓦然,她身影一晃,分出四道法外化身,分别前往四个方向。
东洲,有通天柱,高耸入云,十二楼五城,唤作‘白玉京’。
女子飞来,提枪踏龙,从底楼一路杀上,无论他人如何劝阻,就是不肯停留。
西洲,有座寺庙,居高岗,倚危崖,傍坡路。内藏千百神佛,诵经不断,庄严肃穆。
女子落地,提刀站于庙门前,一刀斩出,化作一方雷池天界,将寺庙包围,胆敢越界者,杀无赦。
南州,离阳王朝八十万铁骑整装待发,为首大将鲜衣怒马,银枪亮甲,不怕千里奔袭,取敌首级。
女子于云海处,弯弓射箭,一道朱红落下,便成了一条火海,将前方大道阻隔,不放一兵一卒离去。
北州,书院里有位爱啃黄瓜的老先生望着天边的光柱摇头叹息,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女子,腰悬翠色美玉,风华绝代。
老先生转身,以儒家之礼作揖,女子弯腰回礼。老人便不再看那光,回去自己栽的苗圃里,摘一根黄瓜嚼了起来,嘎嘣脆香,清凉可口。
————————
名为金池的小镇里,当那一束光芒渐渐散去后,镇上的人们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来到大街上不住地叫骂起来。
“好啊,那小子终于走啦!”
“走了好啊,不用再担心受怕的过日子喽。”
“滚吧,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啦!”
…………
酒楼门口,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气力的夫子与渔翁对着老乞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完全没有一点老者风范。
“让你这老东西出手重,这么多年交情连我们都框里边儿了。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你当呢?你倒好,把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啥因果全让我们俩受了呗,还装得那么横,一点儿义气也不讲。”
老乞丐也不还手,只是不住的讨饶:“样子总该做作的,我这饭碗还得要的不是。”
两位老人大骂了一会儿,也算出了气。虽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可脸上那笑意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相互搀扶着,笑呵呵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店小二也回来了,似乎是打得不够尽兴,与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就回去睡了。
酒肆看了眼墙角处的老人,有些无语。
“你跟我玩这么一出,让我如何上报呢?”
老乞丐无所谓地挠了挠屁股:“爱咋报就咋报,反正老子没坏规矩,他们可不能砸了我这饭碗。”
酒肆叹了口气,回屋拿了壶新酒,放在门口。
老人鼻子一耸,立马扑了上来,抱起酒壶就是豪饮。
“今晚吹得是什么风啊,你这铁公鸡竟然也舍得拿‘千日醉’来打发我这叫花子。”
老人喝的满脸通红,十分舒坦。
可随即老人又蓦然呛了一口,有些惊慌道:“莫不是那断头酒?”
酒肆哈哈大笑,老人有些心虚,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这镇子的看门人其实从来都是两个,一明一暗,哪个要是先坏了规矩,另一个就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酒肆没再多言,数百年里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酒楼,一个闪身,便来到了山巅之上。
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地上是一双深深陷入的足印。
酒肆看了一眼,又转身来到铁匠生身旁。
地上躺着的矮瘦男子已经没了生机,双目无神,彻底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酒肆叹了口气,有些犯难:“镇上要是少了个会打铁的,以后厨子刀钝了,想再打一副,就有些难了。”
言罢,酒肆轻轻挥手,天地间游历的魂魄便悉数再次凝聚,飞入铁匠的躯壳内。
伴着一声轻咳,铁匠重新活了过来,向着酒肆抱拳感激。
酒肆摆摆手,道了声:“好自为之。”
铁匠又拜了拜,这才离去。
老乞丐管外,他管内。比起老乞丐的那只破碗,这个镇子就是他的一方天地。他坐镇在此,只要入了籍,进了他的镇,那生死便归他管。
酒肆抬头望去,天上那光幕被破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他有些犯难,修复起来可得花一番功夫。可又忽然微微一笑,那少年还是唯一一个入了他的镇,最后还能逃出去的。
酒肆自言自语一声,似乎是回答老乞丐先前提得那个问题。
“今晚,吹得是快哉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