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最不喜欢臣子欺君,因为那样会让他成为聋子、瞎子,而臣子最喜欢的就是猜度圣意,只有理解君上一句话一个眼神中所要表露的含义是什么,他们才能够在立足朝堂的时候,最大程度上去迎奉圣意,进而如鱼得水加官进爵。
所以天子这么番话一出口,史可法等人立即明白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朕给你们个面子,也会按照你们的意思立即结束四省乱像,但是他们也不必纠缠两军主帅,去追究二人的失职之罪,最多雷点大,雨点小的去斥责一番了事。
天可怜见,追究有用吗?就算把二帅夺职下狱又能怎样,天子有一万种办法过段时间放出来,玩一出戴罪立功的把戏,史可法身为军部主官,无非就是挂个名,大明强军数十万,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文官能指手画脚的地步了,难不成他们几个在得罪了全天下的权贵、文臣之后,还要引起武将集团的敌视?那就算是有天子做后盾,只怕最终也要落个极其凄惨的下场。
所以几人对于如何处置二帅,完全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反正四省出了这么大变故,雷辰和顾骏难辞其咎,天子就算是安抚人心,也必定要对二帅重责,他们又何必去费那份心思。
一想到这,史可法立即答道:“圣明无过陛下,西贼虽狡诈,但臣以为有两路大军围追堵截,张定国的流窜空间已被压缩到了极致,当务之急,还是以剿灭残余流匪、安定人心为主,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责令二位大帅立即收网,诛灭残敌,以慰天下臣民之望!”
朱慈炯脸上露出笑意,他最烦的就是几人会纠住雷辰和顾骏的过失不放,那样一来他就不光是下旨重责那么简单了,无论如何也要拿出一些实质性的惩罚才能作数。
降职降衔都是必须的,朱慈炯不是不能这么做,而是他不愿意,因为二人黑锅都替自己背了,还要被自己骂,最后要是再被降衔,毫无疑问会成为二人军旅生涯上的重大污点,现在几人这么上路子,绝口不提对二将的惩罚措施,让朱慈炯的心情不由大好。
“韩赞周。”
“老奴在。”
“拟旨星辰军主将雷辰、偃武军主将顾骏,二人身为统兵大将,主导四川战事,然不仅让西贼张献忠脱逃,更使张贼义子定国荼毒南方数省,罪责难逃,然念在二将入川两战大捷,故而功过相抵,现令二人集合整顿麾下兵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一个月内剿灭四省境内西贼残余,若逾期不达,则罪莫大焉,当削衔革职,锁拿进京问罪!”
史可法几人松了一口气,此番进宫的目地可算是完满达成,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这般容易,天子当真是老谋深算,想来知道他们要来,早已有了这番应对之策。
其实对于今上的行事作风史可法、高弘图和姜曰广三人早已习惯,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好就是有功,办不好就是无能,尤其是以前在御书房时,今上雷霆震怒痛斥东林之后,几人早就收敛了一切心思,只想好好办好今上交代的几件大事,挽回文臣在今上心目中的不堪形象,至于其它尤其是文武之争,不要说是想就是连念头都不再有了……
“招标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朱慈炯岔开话题,南方四省的事情他实在不愿意多谈,一来是因为心虚,他知道这事瞒不住,这几人必然已经认定自己才是幕后推手,二来如今的大明基本上算是海晏河清,正是百废待兴、高速发展的重要时期,宫里宫外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去办,军队的事他自己控制,但该是文官去办的事情他也也不想过多插手,主要是想看一看文官的能力,还有他更不想学太祖皇帝累死累活。
“启禀陛下,盐矿招标定于下月中旬开展。”事涉税务,回答的自然是身兼税务部和财政部大权的高弘图作答:“只不过老臣以为每年一次的盐矿招标过于繁琐,是以想要修改一下招标规则,还望陛下首肯。”说完,高弘图从怀里取出一道奏折,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交到前来接折的韩赞周手里。
“可以。”朱慈炯看了以后淡然说道:“只要盐商有这个实力,哪怕他们愿意承包十年、百年朕都不会有意见,何况明年将要启动的几项大工程,除了需要充足的人力以外,财力同样也是关键,高部长的这项政策虽有寅吃卯粮之嫌,但无疑能解了财政上的燃眉之急。”
高弘图松了一口气,盐矿招标原本每年举办一次,各大盐矿主想要获得次年的盐矿开采权,就必须在头一年十二月中旬财政部举行盐矿招标中中标,这无疑有点麻烦。
但最重要的还是高弘图如今身上的压力太大,主要是英明神武的圣武大帝实在太能折腾,竟然打算在圣武二年陆续上马黄河治理、大桥修建和官道拓宽三项大工程!
高弘图算过一笔账,这三大工程如果开工,耗费的人力资源起码两百万以上,今上废除徭役,百姓做工就有银子拿,这似乎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处在于庞大的劳工成本,极大的增加了国库的负担,哪怕高弘图现在有动用天子内库的部分权限,也觉得有些吃力,不要忘了,天子除了这三大工程以外,还有无数需要用银子的地方,比如全民教育,比如大练钢铁,比如军费开支,每一项开支都堪称天文数字……
至于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劳工有银子拿,那么在土地收入之外就能增加闲时收入,可以让家庭更加富裕,从而提高生活质量,甚至还能有闲钱去培养子嗣,去博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如此一来,徭役是免费的,百姓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但现在怨气根本不存在,做工纯凭自愿,多劳多得、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