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说道:“你是想说时间久了,原本落在百姓手里大片荒芜的土地,最后却因为各种原因落在了免税阶层的人手里,导致国家能够收到的赋税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可以无田税可收?”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朱慈炯坚决得说道:“是人就会有贪欲,手里不用交税的土地没人会觉得多,两百多年前大明能收到多少地税?现在又能收多少?再过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三百年呢?大明一旦无税可收,在官员强烈抵制商税的情况下拿什么去养军队又拿什么去支付官员的俸禄?”
“所以你才会在这一年里重征商税?”
朱慈炯笑道:“儿臣以为太祖所言薄征商税的政策从根子上就是错误的。”
“太祖之制岂可妄言!”
“父皇教训的是,天底下的官员有多少人的家族与商这个字搭不上边,他们不愿意朝廷征收商税,无非就是不想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而已。”
“加上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可以说整个大明是建立在用一成贫苦百姓的赋税去奉养九成以上的利益阶层,百姓苦不堪言权贵犹不知足,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土地都纳入囊中,至于百姓能不能活下去和他们又能有多大的关系?”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失土百姓举起了反旗,就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一样席卷整个天下,将原先的利益阶层推翻建立起新的秩序,一个新的王朝因此诞生了。”
朱慈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不征收商税,便宜的永远只是官员而非商贾本身,商贾在大明的地位向来低下,尽管身家富有,可在官员眼里不过就是养出了角的梅花鹿罢了,看到时机成熟就会毫不客气的下刀放血,商贾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不得不大肆贿赂官员……”
“儿臣这次盐政竞标,商人看似花费了巨额银子才买到一年的盐场开采权,但是有儿臣的承诺和军队的保护他们的利益,盐商完全不用担心如往日一般受到官府的盘剥,如此一来等于是将他们过去行贿官员的银子入了国家的库房,受损的是官府是哪些贪得无厌的贪官污吏,得益的却是朝廷,而商人本身即便比以前行贿要多付出一些,但他们绝不会对朝廷心生怨怼,因为这生意他们做的心安理得。”
“接下来,儿臣便会陆续对茶税、矿税、丝绸税甚至海税等各种商税动手,制定完善的商法保护商人的利益,尽可能的去斩断官员伸向商贾索贿的脏手,如此一来大明国库再无匮乏之危,国家富了百姓的负担无疑就会减少轻,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谁又愿意去造反?就算有那么几个野心之辈,只怕不用军队动手便已被各地治安力量轻松扑灭了吧。”
崇祯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沉思道:“你继位这一年多来,改盐制、惩商贾还勒索鞑虏七千万两银子,捞银子的本事,大明历代天子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为父若是有你一成捞银子的本事,国事又何至于此啊。”
朱慈炯呵呵笑道:“父皇只是太信任文官罢了,若是在早几年就整肃出一支禁军,人数不要多一万足以,委派心腹统之,您若是让朝中官员认捐,他们还是不肯的话,派出锦衣卫暗中收罗罪证然后抄家,两三千万两银子唾手可得,有了银子便可再练新伍,如此循环往之,流寇何愁不灭国事何愁不定?”
崇祯被说的一愣,想起李自成破北京前的几个月,他日日夜夜为国事烦扰,最后逼不得已只能让官员纳捐,于是演出的那一幕幕丑态,越想便越觉得朱慈炯说的话在理。
天子手里没有对其誓死效忠的军队,臣子即便表面恭顺,背地里只怕早就不把皇帝当做一回事了,崇祯甚至悲哀的发现,论起身份他是九五至尊,但论权势都不如魏忠贤这样的权阉来的让人惧怕,魏忠贤若活着让官员认捐,定下数目谁敢不从?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魏忠贤手里有东厂的军队和对其唯命是从的锦衣卫吗?可惜这一切被他继位之初便一一打碎,以至于他这个堂堂天子再也没了让百官心寒胆丧的资本。
又想到自己儿子继位这么短时间,朝臣无不俯首听命,究其根底还不是因为朱慈炯手里的那三四十万雄兵吗?这三四十万雄兵对外可以征讨不臣,对内可以震慑群臣,大明洪武、永乐两代圣君无不如是,只是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自己尽然到现在才明白……
“父皇,儿臣敬您。”
“啊。”崇祯回过神来,杯中酒一尽洪承畴便立即续上,看上去浑不似往日的大官权贵,你改革盐制可以说是打了百官一个措手不及,要想全面征收商税只怕是困难重重啊。
朱慈炯也喝完杯中酒道:“方才儿臣所说商税只是其一,地税同样轻忽不得,待地税新政一出只怕官员们再没有心情去管儿臣征收商税的事情了。”
“你打算学张居正清丈田亩?”崇祯笑问。
“清丈田亩是最基本的。”朱慈炯说道:“儿臣要做的是官员士绅一体纳税,原本所谓的免税将不复存在,能够享受免税的只有那些为扞卫大明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也就是所谓的军田够资格免税,且不是永久免税,除了一开始时候的七万新军够资格享受军田外,后组新军要享受军田只有一种渠道,就是军功!”
洪承畴给朱慈炯斟酒的手不自觉的微微一颤,泼出些许酒液,洪承畴可是混迹了一辈子官场,若论城府恐怕整个大明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强的过他,可朱慈炯的话能让他惊骇到失态,可见朱慈炯所说的官绅一体纳税是何等的让人震撼。
朱慈炯眉头微撅了撅却也没开口斥责。
“官员士绅一体纳税。”崇祯喃喃重复了一句道:“你若是真搞这么一出,官员确实没有心思再和你去纠结商税之事了,毕竟在他们眼里土地才是根本,如此一来他们的损失简直难以估计,你将为此受到空前的阻力,说是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也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