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原本心底的那一丝不甘心在朱慈炯的这番话说完之后,终于烟消云散,这个同胞弟弟说话虽然不留情面,可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这一年多以来,朱慈炯继位之后所做的事情他确实做不到,就算能想到也未必能有魄力下的了手,既如此值此大明危急存亡之秋,皇位让予他又有何妨?
“你如今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明的皇帝,总跪在地上成何体统,起来回话吧。”崇祯抬了抬手,周后原本还有些焦虑的表情顿时一松。
“儿臣谢父皇。”朱慈炯却没有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道:“儿臣篡位自立,乃不赦之罪,父皇若是不赦免儿臣,儿臣不敢起身。”
崇祯冷冷的哼了一声,目光死死盯在朱慈炯身上,这小子摆明了是打蛇随棍上,赦免?皇位都被你小子抢了,现在还假惺惺的要赦免?老子要是不赦免你,你就有罪了?就算你有罪?老子又能奈你何?你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傻孩子。”周后面带慈意的走到朱慈炯身前,伸手便把朱慈炯给扶了起来道:“你父皇既然让你起身,自然是不再怪罪于你了,地上凉小心着了风寒。”
感受到母后手臂上传来的温度,朱慈炯眼眶微微一酸,赶紧低下头,双手一拱道,儿臣愚钝:“儿臣谢过父皇母后不罪之恩。”
崇祯咬了咬牙,这母子两个一唱一合配合的堪称天衣无缝,什么叫不怪罪了?篡位之罪如今追究毫无意义,可自己这一年多以来被这小子派人监视,这笔账怎么算?还有自己心里面还有诸多疑问这小子还没给出答案,还有难不成他们从此而后只能生活在这竹林当中,如何安置他们这小子也没给个交代……
昭仁终于见到父皇不再板着那张臭脸,立即如蒙大赦一样跑到朱慈炯身边嚷嚷道:“坏哥哥,你都好久没陪妍儿玩了。”
朱慈炯捏了捏昭仁的小脸笑道:“妍儿自己先去玩,等哥哥和父皇大兄说会儿话便来陪你好不好。”
“哥哥可不许骗人。”
“骗你是小狗。”朱慈炯一本正经的说道:“现在让韩公公带你去玩好不好,韩公公这次可是给妍儿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哦。”
“真的?”昭仁公主眼睛一亮,旋即转到韩赞周身上问道:“炯哥哥说你有好玩的东西带给我,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韩赞周跪的腿都麻了,知道这是万岁爷体恤他年老,特意找个借口让他退下去,赶忙从怀里拿出一只雕工极其精美的小盒子规规矩矩的递给昭仁公主道:“这是主子为公主殿下特意制作的泡泡盒。”
“泡泡盒?”昭仁公主疑惑的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摆放着三支颜色不同的细管,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回公主殿下。”韩赞周答道:“找一些皂角磨成粉溶在水里,然后用这泡泡管子吸进一些水,往外一吹就能变出几百个五颜六色的泡泡。”
“真的?”昭仁公主眼睛顿时一亮。
“好了。”崇祯发话道:“韩赞周,你且带公主下去,好好陪她玩耍,莫要磕着碰着。”
“奴婢遵旨。”韩赞周深躬着要领着昭仁出了大厅,小女孩儿心思单纯,哪里能闻得到大厅里面尚未消散的火药味,能有好玩的东西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崇祯的目光再一次投在朱慈炯身上,话音陡然又冷冽了下来道:“两年前,你以太祖皇帝托梦为借口,骗去朕的信任,最后得以离京南下,朕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身处皇宫之内,如何能在朕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秘密锻炼出了一支不为人知的队伍,银子又是从何而来的?”
“父皇此话何意?儿臣不明白。”
“不明白?”崇祯的性子一直都有点刚愎自用,认定了的事情除非有强有力的证据否则极难让其改变主意,比如孙传庭兵败潼关生死不明,百官都觉得应该给孙传庭上谥号以表其功过,然而崇祯认定孙传庭是兵败逃避,是以一口否决了大臣的提议,要想上谥号除非见到孙传庭的尸体便是其中的一个例子,现在崇祯认定朱慈炯太祖托梦是假,让苗宣秘密组建密谍和杀手是真,要想他将这认定了的观念改变谈何容易。
“太祖托梦、京城大疫、逆贼建国、虏酋暴毙。”崇祯冷笑道:“你用这么荒诞无稽的理由获取朕的信任,最终得以南下,收拢流民恩施百姓,整军备武以待天变,心思之缜密就连朕事后想起都不得不佩服,若是你能将这些心思用在辅佐朕身上,北京城又如何能被流贼所破,祖宗陵寝又何至于落入贼手几近一载!”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朱慈炯苦笑道:“儿臣敢问父皇,今日南京种种,若是放在一年半以前,即便儿臣有机会劝说父皇,父皇可会采纳儿臣的谏言。”
崇祯一窒,一年半以前孙传庭潼关大败,李自成建都西京,大明局势虽越发恶化,可那个时候的他何曾能想过李自成东进,山西各府望风而降,那个时候朱慈炯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十四岁的稚童,一个黄口小儿的话他如何会听的进去,何况彼时朱慈炯不过刚被册封为定王不久,若是敢妄言政事,只怕少不得要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自己以这个理由来质问于他,倒是显得自己自以为是了。
朱慈炯又道:“儿臣于北京之时,无痛无疾突然昏厥达五日之久,若非太祖召见何至于此,儿臣所言又何曾欺瞒父皇?”
崇祯眉头一皱,朱慈炯昏迷五日不醒,太医院群医束手无策,当时他并未多疑,来到这里以后便认定是朱慈炯有意装晕,为的就是捏造出太祖托梦这场把戏,现在看朱慈炯言之凿凿,难不成太祖托梦之事并非虚妄,而是确有其事?
“父皇方才言称儿臣为了南下避祸,不惜让数十万京城百姓身染恶疾以取信父皇,儿臣何辜敢行此等灭绝人性之事,父皇又言,儿臣于京城之时便私下组建了一支忠于儿臣的秘密组织,儿臣更是冤枉,正如父皇所言银子何来,苗宣乃儿臣之大伴,他若在宫外行此隐晦之事又岂能半点风声不露,凡此种种皆父皇疑儿臣久有不臣之心所致,儿臣委实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