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城南二十余里,座落有一片占地极广的园林式住宅,里面亭台水榭应有尽有,楼宇错落尽显人间富贵气象。
住宅的外边则种植有一望无际的竹林,在竹林内围绕宅院建有数十栋简单的木屋,对宅院呈现拱卫之势,数百上千名身穿近卫军军服的战士身背长枪在竹林内来回巡视,防卫之严密比起南京城外的军工重地也不让分毫。
不消说这里自然便是大明上一位帝君崇祯皇帝的潜居之所,朱慈炯让苗宣和雷承历经艰难险阻将皇族一行人在李自成的眼皮子底下救出北京之后,便暂且安置在了六合城西的一处僻静所在,这里的园林直接早在北上营救崇祯之前便开始兴建,直接是从这一片竹海当中开辟而出,历时半年营造而成,建成之后,皇族一行便被接到了这里妥善安置,时至今日已近一载。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何况还有三个营的近卫军戍卫,可惜的是外界没有人知道这一片竹海当中住的是什么厉害人物,因为但凡进入竹海有心窥探之人,无一例外尽皆死在了近卫军的枪口之下。
崇祯未亡太子仍在的消息无疑是朱慈炯内心当中最大的秘密之一,按照帝王心性,幽禁二人直至终老也是等闲,但朱慈炯终归还是狠不下那份心肠,允许崇祯等人可以自由出行,不过一举一动皆在严密的监视之下,崇祯想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举。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崇祯乃至太子的存在无非就是会对朱慈炯继位的合法性造成冲击,想要动摇朱慈炯如今的皇位根本没有半点可能性,一帮子能写会道的大臣即便吐沫星子满天飞又能如何,只要还想在圣武朝廷当官,只要还想自己的家族能够兴旺下去,他们就不得不屈服在新军的长枪利炮之下。
在内朱慈炯有对他忠心耿耿的内廷,在外有对他誓死效忠的军队,文官的意见朱慈炯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可以说朱慈炯这个皇帝是一扫大明成祖皇帝之后,帝王受制于文官集团制衡的局面,因为朱慈炯有底气,他的底气表面上看是军队,实际上是他有不怕天下大乱,府州无治的局面会出现。
文官的底气是什么?是他们认为皇帝离开了他们,天下将无人治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官的底气也变得越来越弱,到了湖北平定朱慈炯直接推出军管一省的策略后,文官尤其是内阁终于意识到皇帝早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甚至皇帝已经不惜重蹈藩镇之祸也要将整个文官集团死死压制,他们最大的底气最大的屏障已经荡然无存,那么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老老实实做人,唯一的结局只能是回家种田了。
崇祯皇帝消息并不闭塞,甚至他比一般官员更加关系整个天下的局势,对于其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朱慈炯也乐得将天下发生的大事通过各种渠道转达给崇祯,崇祯似乎也已经认命,对至尊皇权再无半点念想……
六月的天气亮的很早,卯时刚过朝阳已经升起,崇祯皇帝和往常一样准备到竹林里面散步,这一年内除非天降大雨,否则竹林内必然会出现两道身影,一是崇祯皇帝本人,另外一人则是被朱慈炯送过来的大明天字第一号贰臣洪承畴。
崇祯身边伺候的人不少,整座宅院内的太监宫女加起来足有两百余人,毕竟朱慈炯并不是真的要软禁自己的父皇,良心难安啊,这竹林大宅院实际上更准确的说法是朱慈炯为崇祯选定的避世隐居之所。
洪承畴果然如朱慈炯预料的那样没有自尽,能够投降异族,还甘心为了异族荼毒汉人百姓,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消灭大明社稷的人物神经岂会那么脆弱,见到崇祯的第一面时痛哭流涕很是表演了一番,只是崇祯心境早已不比从前,否则就是十个百个洪承畴也被他活剐了,轻描淡写的赦免了洪承畴之罪,没过两天洪承畴便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崇祯身前身后伺候着,看上去全不似往日权倾一方的柱国之臣,倒更像是一个没了卵子的太监。
守在宅院里门内的太监见到崇祯老皇爷和洪承畴如同往日一样准备出去散步,赶忙规规矩矩的将沉重的院门打开,可就在崇祯刚刚迈出一步还没能跨出院门之时,两条粗壮的手臂一左一右拦在了前面。
崇祯眉头一皱,这些身着新式军服的明军战士职责有两个,明面上是为了护卫皇族的安全,但崇祯更加明白,这些人绝大多数实际上就是自己那个年纪轻轻心机却无人能及的三儿子放在这里监视他一举一动,这些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却没有任何一人对他表现的卑躬屈膝,可见对朱慈炯的忠心绝对毋庸置疑。
但被监视也好护卫也罢,崇祯也已习以为常,反正这些人最多在他外出的时候充当起影子的角色,平日里对他乃至整个皇族的行动概不干涉,时间久了崇祯几乎快要淡忘了这些战士的存在。
可今天这些几乎成为影子一样存在的新军战士竟然伸手阻止他出门,这让崇祯很是一愣,然后很是疑惑的看向挡在身前的两名战士。
“大胆!”洪承畴喝了一声道:“皇爷清晨散步乃是常例,你二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出手阻拦!”
两名战士啪的立正敬了军礼,其中一人道:“我等岂敢阻拦老皇爷出行,只是接到上峰命令,今日将有重要人物拜访老皇爷,还请老皇爷在见过来人之前,安心在宅内等候。”
崇祯眉头皱的更深,被接到六合安置以后,他唯一不适应的就是新军战士对他只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军礼而不下跪,这让骨子里面崇奉皇权至上的他觉得莫名的厌恶,尽管知道这些人在他如今已是天子的儿子面前,也是一样的时候同样无法释怀。
重要人物?崇祯心念电转,旋即眉头舒展开来,对洪承畴道:“一年多了,我那宝贝儿子终于肯来见我了吗?洪先生随我回去,我倒要看看避我避了一年多的好儿子,见了我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