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诺的病彻底好了是在十一月的下旬,随着她的病好了,所有人也因幕玹锦放出的消息得知。
幕府大太太身上的病不仅好了,就连脑子也清明了,恢复的与她嫁进来时,一般无二。
幕老夫人知道这消息时,她正蹲在自家院子里,修剪那一院的四季海棠。
她静静的听着阿如汇报的沈冰诺的情况,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半点停顿,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皲裂变化,仿佛真的只是在修剪四季海棠罢了。
幕老夫人手下,那小小的一朵粉红色的海棠,簇在绿叶中,煞是好看。
她修剪多余枝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利落干脆,在阿如汇报完毕后,仍旧面不改色,像是听见她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淡。
反倒是阿如先急了:“老夫人!”
她语气带了焦急之色,幕老夫人则笑笑,将一株修剪好的四季海棠指给她瞧了瞧,道:“阿如,你看修剪的如何?”
幕老夫人的手艺定是顶好的,若是搁在之前,阿如必会赞赏,故借此讨好她一番,但如今眼下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些玩物丧志的玩意啊。
“老夫人!”阿如再次唤了她一声,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阿如啊,我这个老太婆还没有聋,你声音小点,不聋都被你吼出毛病了!”幕老夫人笑嘻嘻的道。
阿如满脸委屈:“可是……可是……”
没有得到阿如对自己修剪的四季海棠的看法,幕老夫人也毫不在意,她转身又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起来了下一株:“阿如,你觉得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如何?”
“自是无人可撼动的。”阿如有些奇怪,幕老夫人为何会问自己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幕老夫人不论是手段,还是笼络人心都是一流的,所以,不管她有没有眼线,这个幕府里的人,哪个不巴巴的给她诚心诚意的送消息过来。
而她本人,有段高明,胆识过人,从未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的。
听到阿如的回答,幕老夫人这才停下手动的动作,微微侧过身子,转头看她,眼眸一动,笑了一下,随后又语重心长的道:“那你觉得,我是有那么蠢吗?”
她这话一出,阿如一怔,微微迟疑了一下:“老夫人的意思是……”
幕老夫人点点头,转回身子,继续修剪着四季海棠:“沈冰诺脑子不灵光这事,从她还未回府,而我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便起了怀疑的态度,等她回府后,虽然表现的天衣无缝,但是我还是决定观望一阵再说。”
“如意要办隋珠这事,其实是我对于沈冰诺的试金石,没想到,她表现的再好,在隋珠这里还是一点一点的被瓦解掉,那个时候我心中已知道了七七八八的。”
“而让我最为肯定她是装的是,还是要属如意,那日将化水端给沈冰诺,反被她算计的事,你见过哪一个疯疯傻傻的人,罗辑思维都无正常人无二?”
面对幕老夫人抛出的问题,阿如只觉得心惊,那日幕老夫人并未做任何事情,任由沈冰诺和赵清雅胡闹,她本以为幕老夫人是想借她们之手,解决掉如意罢了,原来她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站在所有人的身后,将她们的一言一行,全部的,牢牢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她们自以为表现得当,洋洋得意之时,幕老夫人才是心思最为缜密之人,不动声色的将所有热都摸了个清楚。
阿如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张张口,不自然的笑笑,好半天才道:“那……老夫人当时为何不揭穿大太太?”
“呵,”幕老夫人嗤笑一声,冷泠泠的道:“揭穿?为何要揭穿?她喜欢演那便演就是,就凭她还想翻出我的手掌心不成?我再给她加两个锦哥儿,算他们三个人,也别想扳倒我!!”
并不是她狂妄自大,而是她吃过的盐比他们走过的路还多,那人死的时候,她所面对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戚们,可比沈冰诺和幕玹锦这俩个小兔崽子要难对付的多。
那些人她都扳平了,还怕这两个小混蛋不成?!
阿如身子狠狠的抖了三抖,冷汗淋漓,由于对于幕老夫人的熟悉,她知道,这不过是她用最平淡的语气,所说出来的最阴毒的话。
手起叶落,四季海棠的残余枝叶落了一地,红花绿叶镶嵌在土壤里,亦有别样风情。
游廊下一个嫩绿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来人笑吟吟的对着幕老夫人盈盈一拜,她将手中端过来的茶盏递与幕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何必与那些不孝子置气?气坏了身子,心疼的可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她这话让幕老夫人宽慰了不少,微抿了口茶水,叹了口气:“也就你们俩深得我心,也只为我着想,你们看看这个府里其他的人,一个个的恨不得我死了才好,这样他们才好瓜分这里的一切。”
那人与阿如对视一眼后,笑道:“瞧瞧,老夫人您这说的何话,您可得长命百岁,这样才好报答您三个月前的救命之恩啊。”
这人,正是三个月前阿如亲自从刘庄那里带回来的小丫头,调教了三个月,不但幕府的规矩都记住了个遍,人也机灵上道,为此幕老夫人很是满意。
她向来知道阿如的眼光看人一直很准,但是这一次才算得上是她对阿如看人眼光最为满意的一次。
幕老夫人稍稍一挑眉,将杯盏还给那人,拿起剪刀继续手里没有干完的活:“报答?炊烟啊,我可不要你的报答,救你回来不过是因为大太太那里缺个贴身的丫鬟罢了,你啊,只要将大太太伺候的服服帖帖的,让她满意,届时你别忘了是我提携的你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炊烟闻言嘴角轻勾,她半阖的眼眸掩盖住了眼中的精光,她可不是来这里伺候人的,也不是来这里被幕老夫人当棋子用的呢。
心中虽是这般所想,但到底是也不敢表露出来,只福了福身子柔柔弱弱的道:“是,老夫人炊烟记住了,炊烟定不负老夫人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