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府防线的沦陷意味着京都已经彻底暴露在明军的炮火下,足利义持虽然暴怒,但也知道此时再如何怒火膺胸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对于带领参军败退回来的原野三郎,足利义持难得的网开一面。
“算了,自从明军登陆以来,玉碎的将领已是不少,戴罪立功吧。”
虽然足利义持不愿意治罪,但原野三郎在退下后,还是在自己的营房内选择了切腹自尽。
“双膝跪拜神灵面,一腔忠血撒君前。”
日本的贵族武士凡死前,都有写绝命诗的爱好,原野三郎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也愿意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无畏。
足利义持宽恕了他,但身为一名高傲的武士,战败的耻辱和无能在折磨他的尊严,显然,家族的荣耀和尊严无法宽恕他,所以原野三郎选择了慨然赴死。
对于原野三郎的死,足利义持虽然盛赞了一番,甚至煞有其事的找到实仁请了一番恩赏,打算通传全军,大肆宣讲以此来号召守卫军来向原野三郎学习,但是当第一枚明军的炮弹落到京都城外防线上的时候,恐慌的情绪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只不过区别的地方在于,随着越来越多的炮弹落下,这些日军反而平静了下来。
“死便死了吧。”
在一次战时会议上,足利义持的平静安定了军心:“中原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国破山河在。
这是咱们大和民族的土地,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仍然是,我辈的血将永远洒在这片土地上,忠勇的英灵也将永远护佑和鼓励大和子民,世代不息的反抗明贼。
今日一死,他日,后代儿孙也会赶走敌贼,光复河山。”
十几万在实仁这位称光天皇鼓励下早已视死如归的日军感受到了足利义持的决心,无不满腔热血,不仅稳住了防线,甚至还组织起了敢死队,向着明军的炮阵发动起视死如归的冲锋。
一千、两千。
八千、一万!
一支支日军的敢死队冒着遮天蔽日的炮火,拿着传统的长刀,批着简陋的铠甲就踏上了冲锋向死的征程。
“虽然愚蠢,倒是无畏。”
站在一个军人的角度,薛恪还是对这些陷阵之士报以一定的尊重:“歼灭他们吧。”
炮阵的两翼,整整两个火枪营布好了防线,当日军的敢死队士兵冲过近两百丈的炮火覆盖区后,兜头迎上的便是一排金属弹雨。
半机械击发式火绳枪虽然还不如燧发枪那般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装填弹发射,但快捷的击发方式仍然使得火枪营士兵可以完成一分钟五次以上的射击。
陷阵的日军士兵几乎全部死在了火枪营的阵前,仅有少部分侥幸得存。
“杀!”
一名扛着战友尸体冲出来的日军红着双眼,高高举起自己手里的武士刀,正待动手,几把三菱刺刀便同时扎进了他的身体。
上至面颊、下至小腹。
这一批,寥寥百十人活下来的日军小队,就这般全军覆没的栽倒在尘埃中,无一幸免。
炮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而后便是明军所熟知的哑火冷却期,而这个时间也被足利义持把握住,果断下达了反攻令。
他早就从原野三郎的汇报中得知,明军的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但往往只能打一个时辰就需要长达两个时辰的冷却来为炮口降温,以免炸膛。
这是属于他足利义持的机会。
“这足利义持到还有三分勇气。”
当得知日军动向后,薛恪问了一句:“冲阵的有多少?”
“两三万吧。”
参谋报了一个数字,就发现薛恪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还是谨慎啊,那咱们就按照常规战术来打,后手先别露出来。”
传令兵离开,而薛恪口中的常规打法,便是传统的阵地攻坚战。
面对日军的正面冲锋,大明方面准备了整整两百架抬枪,也就是那个所谓的霰弹枪。
火绳枪都可以改良,霰弹枪自然也是进步不少。
不仅弹丸数增加,用于助推威力的火药引药锅也大了好几号。
两百架抬枪,这才是真正的金属风暴。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可以活着冲出这片被覆盖的区域,除了躲在队友身后的士兵。
抬枪的威力显着,劣势一样明显,那就是根本不存在装填换弹再来一次的机会。
大明也不需要第二轮。
一排排橹盾手从两翼包了出来,将橹盾插进泥土里,依托橹盾下的两个尖辕可以有效的深入地内,增强防撞力,而橹盾与橹盾间合槽后的孔洞,则被一杆杆长矛填满。
自天空俯瞰而下,日军宛如洪峰撞击在坚不可摧的大堤一般,仅仅是激起了一片血红色的浪花,而后便再无可进之余地。
即使有勇敢者踩着战友的尸体,奋力跃起企图跳过橹盾墙,人往往还没有落地,便在空中身中数枪。
有倒霉的,迎面挨上几记近距离的火枪,整张脸都打的稀烂,落地时连个人样都没有。
也有幸运的,侥幸活下来,但还没站稳,便亦是身首异处。
大明的炼钢水平,即使原材料略差些许,铸造出来的钢刀,锋利程度也不必大马士革刀差多少。
砍不过血肉之躯的脖颈,太易了些。
两万人,连个大的混乱都没能制造出来,就近乎被全歼,前后冲阵两个时辰,能逃回去的,怕是连五千人都不足了。
“咱们一共伤亡四百六十多人,都是从军。”
伤亡报告很快统计出来,参谋官惊叹不已:“白刃近身战,以五百换万敌,这,太不可思议了。”
比起参谋官的惊叹和喜悦,薛恪却面色严峻:“真正值得不可思议的,难道不该是这群矮子的顽强意志吗?”
两万人,阵亡一大半,苟活者还愿意撤回京都,而不是崩溃的四散而逃。
这种战阵时的伤亡比例能够达到如此仍然不崩的军队,在朱允炆登基以前的大明,都鲜有能做到的。
“在泉州的日本商人有介绍过日本史,南北朝时期他们的大名混战,绝不会出现这种意志顽强的强军。”
薛恪感慨了一句:“对他们来说,咱们终究是入侵的异族。”
国内诸侯混战,那就是兄弟阋墙,当兵的卖命只是少数,所以打着打着一哄而散成了常态。
而对此时保卫京都的日军来说,明军就是入侵的异族。
逃离京都,战争失败,活下来也是当奴隶。
这么简单的道理,显然京都日军是有这个觉悟的。
“是啊,所以他们一定会誓死抵抗。”
参谋官长吐一口气:“比起亡国灭种,活着还真不如战死。”
“京都是一定可以攻克的,本帅从未怀疑过。”薛恪看着眼前不远的京都城,目光中的杀气越来越浓郁:“但是一旦入城,我军将势必陷入更加残酷的巷战。”
杀机下,参谋官打了一个冷战,他嗅到了薛恪话语中那浓郁如实质般的血腥:“薛帅,您难道想?”
“战争只有胜利方和失败方,没有正义和罪恶之分,这是陛下说的。”
薛恪冷声道:“我大明一直想要帮助这片土地上愚昧不化、贫穷落后的百姓加入明联,学习文明进步,实现共同繁荣,但是被狭隘自私的称光天皇、足利义持所拒绝,所以才兴起这场正义之战。
所有企图阻拦我大明的,才是所谓大和民族真正的民族罪人,参谋官,你说十年后,日本这片土地上的史书会不会这么形容今日的一切?”
“会。”参谋官叹了口气:“因为不这么写的,都要死。”
“所以咱们是正义的一方,只要咱们打赢这场仗,而正义的一切,都是对的。”
看到参谋官认同下来,薛恪哈哈大笑,而后彻底撕破一切伪装,森然下令。
“那就,毁灭整个京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