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墨炎剑架在她脖子上,她还能笑得出来,因为那时她知道王兰之肯定不会杀她。因为那时候她有用。而且那时候她还是王兰之的盟友,所以她明白自己小命无恙,所以她笑得出来。
但现在笑不出来,现在说不准。
现在甚至,她的额角全是冷汗。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冰冷的墨炎剑带着一股寒气。
王兰之逼近君临,一手扣住君临的咽喉,然后收回墨炎剑。
君临结结巴巴的说:“兰,兰之兄,有话我们好说。”
王兰之轻笑一下,道:“君姑娘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杀你的。”
君临皮笑肉不笑。
王兰之又莞尔一笑,道:“我只是想跟君姑娘好好说话而已。”
君临道:“你收回手,我们也可以好好说话。”
明月清冷,夜风微凉。
树影婆娑。
小巷万籁俱寂。
王兰之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幽幽道:“那可不行。阿临,告诉我道福在哪?”
君临心道:这王兰之多半是诈她的,可不能暴露自己知道道福在哪。现在王兰之不知道道福不是他女儿,要是他知道道福不是他女儿,会发生什么,君临也不知道。
君临突然漠然的看向王兰之,道:“你总能给我惊喜,当我以为我和你是朋友的时候,你的举动总能告诉我,是我想多了,当我以为我们是敌人的时候,你的举动总能告诉我,我们不是敌人,当我以为我们不是敌人的时候,你的举动又能告诉我,我又猜错了。”
王兰之不说话,表情有一丝犹豫。
君临接着道:“一开始,我以为我了解你的,后来发现,我不了解,你有那么多的秘密。后来我以为你所有的秘密都被我知道了,我应该算是了解你的了,可我突然发现,我还是不了解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王兰之温和道:“君姑娘,只要你告诉我道福在哪,我带道福和你回苗疆,我就再也不会再来中原了。往事种种,算我对不住你。可除了抱歉,我什么也补偿不了你们。”
君临道:“道福不见了吗?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可能是她放不下萧昱吧。”
王兰之叹了口气,道:“她没来找你们吗?她一路上都念叨着阿临姐姐。”
“教主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君临四海为家,四处漂泊,哪有什么家,没有家道福怎么找我啊。”君临淡淡道。
过了许久,王兰之道:“也是。”
君临松了口气,又看了看王兰之扣着她脖子的手,艰难的问:“既然道福不在我这儿,要不你放我走吧。”
王兰之笑了笑,漆黑的瞳仁像是蒙了一层雾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君临心里发毛。
王兰之笑道:“君姑娘,我带你回苗疆怎么样?”
君临全身一僵,结结巴巴的问:“兰,兰之兄,敢问一下,我被你抓到苗疆之后,你会怎么对我?让我享受一下当年厉旭被你抓到之后的酷刑吗?”
王兰之忍不住笑了笑,道:“不会,我只会废了你的武功而已。”
君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我去你的小混蛋!”
王兰之给君临封住大穴,制住君临,便把君临拖着走,也不知他想去哪儿。
君临一边被他拖着,一边道:“兰之兄,我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去了苗疆也只是废物一个,你废了我的武功,我就更没什么用了,我笨得很,真的什么用都没有。”
王兰之问:“你做饭洗衣服不会吗?”
君临一本正经,道:“不会。”
“这都不会,那还是砍了你吧……”说罢,王兰之另一只手摸向墨炎剑。
君临忙道:“会会会,其实实不相瞒,我做饭洗衣服,端茶送水全部都会,而且当年在太子府当家奴的时候,我还被评为十大杰出家奴呢!那可都是因为我当家奴熟能生巧,心灵手巧!有我当家奴,一个顶两,吃一个人的份,做两个人的事,挑水劈柴我样样行,就是耕地,毫不夸张,两只老黄牛都没我耕地快。”
王兰之皮笑肉不笑,收回墨炎剑,道:“放了你绝对不可能,万一遇到秦珉之和萧泽,这两个人联手我可未必打得过,你在手就一切好说了。”
王兰之回过头微笑,一边笑一边欣赏着君临想骂不敢骂的纠结复杂目光。
还未欣赏完,王兰之就感觉背后有一阵阴风。
他连忙抓着君临往旁边一移,旋身错开堪堪那青芒!
青芒来势汹汹,速度快如闪电!
而来人并未发出一丝一毫的脚步声,足以见其轻功之高!
能有这样的武功,王兰之也猜到了来人是谁。
王兰之虽然避开那青芒,但是脸颊却被青芒所带来的劲风割破一点点伤口。
此时,他的脸不由得有一丝麻痒,他冷笑道:“谁啊,这么快?”
君临被制住大穴,提不了气,运不了功,就像是普通人一样,现在还被扣着脖子,她心道不能热闹王兰之,不然小命休矣。可看到来人的时候,她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高兴的叫道:“泽兄,你来了!”
要不是王兰之死死抓着她脖子,估计她就能一蹦一跳跑到萧泽身边了。
君临挣扎起来,王兰之怒道:“别动,再动我剁了你的手!”
萧泽紧张的看了一眼君临,道:“别动。”
君临便不敢轻举妄动。
君临委屈道:“泽兄,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走。”
君临又冲萧泽谄媚一笑:“我以为你放弃我了。”
萧泽正满目担心地看着她,问:“为何那么想?”
君临望向他,只觉得他的眸子漆黑如夜。
她的心安了好多,说:“我去找你,你不在,我找你找了好久,青楼、赌坊、酒馆,大街小巷,我都找遍了。我都没要找到你。我以为你对我失望透顶了,我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我了。”
萧泽说:“我不会的。”
君临还想说什么,王兰之突然捂住她的嘴巴。
君临:“唔唔唔唔唔唔!”
王兰之说:“泽兄,我知道,你手里拿着那件新的紫色小裙子很别致啊。小孩子穿的吧。”
萧泽眼中露出一丝警惕。
王兰之又笑道:“你们瞒不住我了,实话直说吧。那是给道福买的吧?”
君临打下王兰之的手,道:“不是,是给我买的。”
王兰之带着几分促狭和得意笑了起来,“你穿的上吗?那明显是小孩子穿的。”
君临道:“我会缩骨大】法。”
萧泽看着君临,他的眸子幽深犹如一口古井,毫无一丝波澜,甚至可以说是寡淡,可这一刻却似乎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
“我不会离开你。你若喜欢万家灯火,繁华天下,我便陪你一起留在繁华热闹的地方。道福这三天一直穿着那条破了的裙子,她今晚发脾气不想穿,我便去给她买衣服。”
君临疑惑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中途去赌场玩了玩啊?”
萧泽摇了摇头,道:“衣服是现做的,我便等了一会儿。”
沉默了好一阵,君临又不死心冒出一句:“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吧,永远都不会对我失望的吧?”
萧泽问:“你说呢。”
君临的声音有一丝微微沙哑,目光盛满了委屈,道:“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因为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你爱我。”
萧泽为难的扫了一眼王兰之,道:“人多。”
君临不爽的扫了一眼王兰之。
王兰之的目光一直都在君临脸上,从未移开过。
只是,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冷。
从未见他如此冷酷过。
半晌,他笑了一下,道:“很感人,泽兄,那你愿不愿意为君临剁掉你的右手呢?”
君临只感觉背后发冷,颤声道:“兰之兄,都,都这个时候了,开什么玩笑啊……”
王兰之笑了笑,温柔的问:“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吗?君临呐,你骗得我好苦,我居然傻傻相信你了。你说道福不在你哪儿,可结果呢,你又骗我了。我很生气。”
王兰之扣着君临脖子的手慢慢加重力道。
君临有点呼吸困难,但她咬着牙,不说话,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闷哼一声,因为她怕她发出声音,泽兄会心软,泽兄会真的答应王兰之。
君临脑子发昏,眼前一片黑,脖子上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嘴唇被自己咬破,君临也没哼一声。
“住手,我砍。”萧泽冷声道,把断水剑换到左手,然后举起断水剑,狠狠朝自己右手砍过去。
“不准!”君临大声道,“我不准!你若断手,我便死在你面前。”
萧泽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君临怅然道:“我不想看你受伤,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是当年鬼谷刺了你一剑。我无数次希望,那不是刺在你身上,那要是刺在我身上该有多好。”
王兰之左手扣着君临脖子,右手伸出,用无名指擦了一下君临嘴角的血,道:“阿临你还真是性情中人啊,我的力道那么大,你都一声不吭,也许你叫个疼,我就松手了也不一定啊。”
君临忍不住一笑,道:“你会吗?你一个大魔头做这种事很失身份啊。”
王兰之无奈的笑了一下,平淡道:“我也不知道。也罢,你都做到如此,我在用你的命逼泽兄剁手,也太对不起你了。”
萧泽道:“你若是想平安离开东晋,抓君临没用,不如抓我。”
王兰之道:“我抓你做什么,你能帮我做饭帮我洗衣服吗?我还是觉得抓君临划算,刚才君临自己说了,她挑水劈柴样样在行,当年在太子府还被评为十大杰出家奴,一个人顶两头老黄牛呢。”
君临心道:以后没脸见泽兄了。
萧泽为难的看了一眼君临,然后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
王兰之道:“泽兄,明日钟山之巅日暮时分,我要见到道福,否则,阿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说不准。道福是我女儿,我不会害她,我只是想带她回苗疆而已。我若不在她身边,她在中原被人欺凌了怎么办?而且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踏入中原一步,中原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了,也没有我留恋的地方了,我真的会走。真的。你把道福带过来,我就把阿临还给你。”
萧泽不说话。
王兰之便拖着君临走。
萧泽目光一直看着君临,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可却不敢再上前,因为王兰之扣着君临脖子的手。
君临对他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可却被王兰之拖走。
王兰之一路把君临拖着,没人知道王兰之打算去哪儿。
知道王兰之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到了这小宅院,君临心中倒是有点疑惑。
王兰之解释道:“以前我也是琅琊王氏的小公子,有几处别人不知道的别院也很正常,谁还能把我的房产查个一清二楚呢。只是,这小院子太偏僻了,好几年没打扫过了,那就委屈公主殿下今晚将就一下了。”
君临道:“不委屈。”
王兰之简单的收拾一下。
君临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逃,大穴被制住,武功暂时也没有,她跑不过武功卓绝的王兰之。
过了许久,她问:“兰之兄,你说明天泽兄要是带了道福,你真的会放我走吗?你不会这边收到道福,那边就把我宰了吧?”
王兰之放下手里的杂物,笑道:“不会。”
君临心中还是不太相信。
王兰之又道:“我说过要带你去苗疆的。”
君临忍不住大骂,咬牙切齿道:“我去你的小混蛋!”
王兰之也不恼怒,勉强笑了一下:“其实这次来,我没想过要也带你走。可你今晚刚好让我遇到了,是天意让我带你一起走吧。”
君临想了想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可能是天意让你死!本来你不回来,我们大家就放弃找你了,可你偏偏回来了,你回来不抓我的话,泽兄、师兄不会太过于为难你,可你偏偏顺手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