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是被人劫走的。
君临一摸坐垫,道:“坐垫还有一点点余温,应该刚被劫走。”
萧泽说:“他在附近。”
“什么?”
萧泽望向前面的密林,道:“劫走苻坚的人。”
“我等你们很久了。”一个如鬼似魅的声音飘来,话音未落,顿时密林中爆发一股强大的杀气,杀气的中间是一柄苗刀!
苗刀闪烁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芒,以着诡异的速度横劈过来!
锐不可当!
萧泽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旋身拔出断水剑,月光冷冷,剑光闪烁不定。
厉旭把苗刀一横,横劈过去,萧泽挥舞着断水剑,拼上全部内力,将这一击生生挡住了!
砰!
两股劲气碰撞、激荡,周围飞沙走石!
苗刀狠辣,刚猛异常,丝毫不肯落于下风。
而断水剑青光闪闪,发出嗤嗤声响,内力之强,令人凛然而惊。
两人僵持间,君临鬼月剑横劈而来,直接冲着厉旭的后颈,一股无形的恐怖气息转瞬间穿透过来,快的几乎是一瞬之间。
厉旭微微挑眉,旋身一错,君临与萧泽紧攻不舍,一时之间,刀剑相交,各自飞身而起,使出看家本事,几个回合下来,三人的兵器皆是这么一震,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整个旷野时而青光荡漾,剑气弥漫,时而苗刀灵敏,刀光闪烁,时而鬼月寒芒不绝,步步紧逼。
月夜清冷月光仿佛发出发出蚀骨寒气。
厉旭苗刀一收,连忙脱身,退后几步道:“两位,何必呢?今天我不是来打架的。”
今日,厉旭穿的是一次耀眼的红衣,嗜血而冰冷。
君临冷笑,眼中闪过微微的讥讽之色,冷声道:“是么,我还以为刚才大公子是想要偷袭杀了我们呢。”
密林里有几株蔷薇。
一阵风吹来,清冷的白色蔷薇随风飘荡。
厉旭伸出手,轻轻抓住一片飘下的花瓣,懒懒地道:“不错,可惜没有成功。君姑娘,我其实一开始也不是那么想要你死,毕竟,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多,一个一个杀也杀不过来。你又何必卷入陈吟之的阴谋中呢?吟之是我的小师弟,他的几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么,他知道他斗不过我,只能把你拉下水,在你来西秦的时候,他也来西秦,为的就是和你捆绑在一起,逼你和他站在一起对付我。如今,我给你个选择,滚。”
君临说:“我拒绝。”
“嗯?”厉旭疑惑,问:“为什么?”
君临看厉旭很不爽,尤其是今天厉旭还穿了一件妖孽的红衣。
她很生气。
因为厉旭偏瘦,相貌不错,穿着漂亮的红衣还戴着很多苗银作为装饰。
怀着对有钱并且好看的人的偏见,君临很不高兴。
而且厉旭这人跟她吵架,她也吵不过。
怎么可以在吵架上败给这厉旭。
她可是从鬼谷出来的,鬼谷言学博大精深,怎么诡辩之道可以输给这种人!
她小脑袋一转,发挥自己牙尖嘴利的长处,道:“哼,大公子恐怕只是讨厌陈吟之吧。毕竟是陈吟之砍了大公子的手筋脚筋,大公子现在用青蚕蛊连接经脉,听说这苗蛊会吃您的肉,让您生不如死,想必您对陈吟之恨之入骨,你想挑拨离间,没那么容易。”
君临接而道:“何况,我要是滚了,奉羽呢,阿坚呢?为什么你们斗就斗呗,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卷进来,把我师兄也卷了进来,现在他跟契丹耶律德基打战,生死未卜的,你们还把秋离也卷进来了,因为你和陈吟之的斗争,死掉的人还少吗?文玉公子、魏敏、雷丞相、苻生、玉蟾使、阿定、若司……他们一个一个,除了雷丞相死了我没啥好说的之外,别的人到底为何必须要死啊?现在想让我滚蛋,我滚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厉旭叹了口气,道:“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君临冷冷淡淡地瞥着他:“阿坚在哪?”
厉旭的红衣飘扬这,透出一股冰冷的味道,他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君临怒道:“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学我穿红衣,说话总是阴阳怪气。”而且我作为鬼谷高徒,言学学的那么棒,跟人吵架什么时候输过的?吵架输给你,不服气!
“智商上还处处把你压得死死的。”厉旭笑着。
君临更加大怒,因为厉旭说的是真的。
“很抱歉啊,我不是学你穿红衣,我其实自己也很喜欢穿红衣,只是我师父陈慕生前酷爱穿紫衣,逼着我们师兄弟都要穿紫衣。相比较于神秘的紫色,我更喜欢艳丽的红色,红色像血一般。”厉旭像是跟故人闲聊一样,说起自己的衣品。
厉旭穿的是耀眼的红色,像是火一般炙热,像是血一般鲜艳,而君临穿的只是红色上衣而已,是暗红色的,不是那么扎眼。
此刻,萧泽也有点耐心耗尽,道:“西秦国主呢?你的人把他带哪儿去了?”
厉旭道:“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会在定西城。”
“真的?”厉旭如此爽快的说出苻坚所在的位置,君临有点不相信。
厉旭道:“骗你做什么。”
“西秦国主刚被你的人带走,怎么可能会在定西城?”萧泽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厉旭道:“现在不在,但是很快就到了,而我在这里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拖住你们而已。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去定西城的。那是西秦与前凉边境的一座小城池啊,说不定君姑娘在哪里,还能遇到一些故友啊……”
一阵安静。
这种安静,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萧泽似乎猜到什么,有点担忧的看向君临。
君临压抑着怒火,问厉旭:“你做了什么?”
厉旭说:“没什么,陇西郡、定西城的边防地图被我派人送给你弟弟了,你弟弟是一国之君,知道该怎么做,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西秦主力对抗契丹,边境防守空虚,再加上本座给的边防地图,你觉得你那聪明绝顶的前凉国主会做什么?哦,对了,听说前凉名将裴恒以前还是你的好战友,裴恒这人不知道攻占一座城池之后会不会下令屠城呢?毕竟他比你聪明得多,不会浪费军中粮食养活敌方俘虏。”
君临手有点抖,努力维持镇定。
裴恒大概是不会的吧。
浪费自己的军粮养活敌方俘虏这种事他应该是不会做的吧,太危险了,万一敌方俘虏吃饱倒戈,这可能随时会反败为胜。
裴恒比君临更理智,更狠。
厉旭说:“陇西郡比较薄弱,很好攻占,我猜裴恒时率先攻占陇西郡,然后在全心全力的攻下定西城。那么君姑娘,你是先去救陇西郡万千子民呢?还是先去定西城救苻坚和奉羽呢?”
君临爆了一句粗口,“艹!我特么要宰了你!”
厉旭微微一笑,很好的脾气,挑高眉毛:“是不是很生气,很为难,一边是你可爱的两个徒弟,一边是陇西郡万千无辜的百姓,你很痛苦,很为难对不对?你若是救了陇西郡的百姓,击败前来侵略的前凉,前凉无数的人将会恨你,怨你,骂你是卖国贼,而西秦国主苻坚会死,奉羽会死,西秦会大乱,到时候群雄奋起,征战不断,而你要是选择去定西城救苻坚和奉羽,而陇西郡万千百姓也会死于战火之下,而你无时无刻都要受着良心的煎熬。”
“卑鄙。”萧泽冷冷评价道。
“哦?卑鄙吗?为了给这场游戏添加一点趣味,我还增加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奉羽和苻坚被关在定西城,我下令,要把他们关在一起,我下令算好时间,给他们服下了男女增加趣味的药,你就算选择去救他们,去得迟了也来不及了,他们什么都做下了。亲姐弟乱】伦,我倒要看看这苻坚是会娶了奉羽,还是会杀了奉羽,还是会自杀呢?解药就在这里,你选了解药就要立刻去定西城给奉羽和苻坚服下,否则等他们做了不该做的,那就迟了,那可就来不及了……”厉旭眯起眼睛,微微笑着,深邃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手里拿着一瓶药。
君临脑子里一片乱麻。
怎么会这样?
除了疯子,怎么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疯子!
一定是疯子!
厉旭很可能真的这么做,因为他真的是疯子!
君临每呼吸一下就觉得疼,像是有千万把刀在心口戳绞一样。
她想:西秦的百姓关我什么事,赶紧去定西城救奉羽和阿坚好了,再说了,就算陇西郡的百姓死了,那也不是我杀的。
可是我造成的这一切啊!
我是不是不该怎么想?
可是去救陇西郡的百姓又能做什么呢?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一个小人物又怎么搅弄天下风云呢?我有那么能耐吗?
到底该怎么办?
君临很生气,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旭笑了,道:“很为难,所以很生气吧。为什么你会如此的生气呢?我跟你玩这个游戏只是想让你知道,让你直面丑陋的自己,你也是一个不顾万千人生命的自私之人而已。你太道貌岸然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口口声声‘不该把无辜的人卷进来’的伪君子,你看你,你现在不是也把万千无辜的人卷进来了么?你也许会想,这不是你的错,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不是你的错,可你呢,你没有两全的办法,你总以为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两全其美,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自己的无能为力!”
就为了这种理由吗?
谁特么说我无所不能了!
我从来没没说过啊!君临心中哀嚎,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早就看出自己的软弱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有生之年还不是得这么过下去啊。
最终,君临还是拿走了那解药,然后马不停歇的和萧泽去定西城。
路上,君临披星戴月。
骏马奔驰,草长莺飞美景无人赏。
君临问:“你说我的决定对吗?”
萧泽道:“不知道。”
权衡利弊,君临决定去救奉羽跟苻坚。
君临叹了口气。
萧泽又道:“也许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对错,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便不要犹豫,否则可能会两头落空。”
君临叹了口气,道:“是啊。”
君临骑在马上,想了半天,道:“泽兄,你说前凉陇西郡那边来的要真是征西大将军裴恒,我跟他认认战友情,抱头痛哭一下,他会不会退兵啊?”
萧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扫了一眼君临,甚为艰难道:“不会。”
君临颇为后悔,道:“想来也是,我逃出凉州城的那个晚上,裴恒堵我,当时我就把话说得绝绝的,叫他有多远滚多远,都怪我,当时那么决绝干啥,现在想求人家都开不了这个口了。”
萧泽:“……”
君临又自顾自的说道:“不知道裴恒攻下陇西郡,然后来攻打定西城的时候,我跑过去痛哭一顿,收回当时的话成不成呢?要求他手下留情,他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呢?可是我这样做会不会过于不要脸啊?”
萧泽不说话,只是加快速度。
快要到了定西城。
君临算了算时间,道:“时间很充裕,可能陇西郡已经被裴恒攻下,但前面就是定西城了,如果厉旭没骗我,奉羽和严烁就在那里。”
二人下了马,君临从包袱里拿出令牌,道:“有这个令牌,定西城所有将士都要给我点薄面,嘿,你别说,有权有势的感觉还不耐啊。”
萧泽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君临。
君临牵着马往前走,道:“以前我是前凉公主的时候,总觉得权势什么的都是浮云,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后来我成了东晋家奴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还得要起早贪黑的干活,步步小心,还得要看主子的脸色,哎,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我好像又有点权势了,真是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会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