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严大人太小看我了,没那么容易。”
君临邪气横生的笑着,甚至挑衅的伸手擦去自己嘴角的血,目光阴冷而愤恨。
青衣公子缓慢的看向君临,目光慢慢变得冰冷而狠绝。
君临却不以为意,笑道:“怎么?生气了?何必呢,你我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如给彼此方便好了。你又不是明丰,我就算恨明丰也不至于恨你,毕竟你本来就是崇华那边的人,帮崇华也无可厚非,明丰就不一样了,跟他相比,其实严大人你更讨人喜欢啊。”
青衣公子未说话,只是眼神沉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临又道:“不如这样,我这边有个重病的人,你帮我找个大夫救他一下,事成之后,这个兵符好说。到时候你有了兵符,皇上肯定大喜过望,您也能平步青云不是。严大人你说呢?”
青衣公子无奈的一笑,道:“我说不呢?”
君临突然杀气毕现,屏息凝神,她想一招毙命,杀了严曦一两百了。
从未如此杀过一个人,如此干脆的杀过一个人。
杀人是很重很重的罪。
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剑招狠辣,直攻要害,青衣公子避开长剑,回身道:“殿下,你没认出我是明丰吗?”
与她一起长大的明丰。
温柔爱笑的小哥哥。
会带她出去玩,会对她笑的小哥哥啊。
在不知道他是严家小侯爷严曦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明丰小哥哥的笑容温柔而忧伤,会独自坐在屋顶上看着悲鸣的秋雁。
有时候,明丰小哥哥会莫名其妙的流下一滴眼泪,然后慌慌张张的擦掉,不让别人看到他哭了。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明丰小哥哥只是被别的小太监欺负了而已。
那时候,她会傻乎乎的追问,问是谁欺负他。
他会一本正经,温柔的笑着说殿下看错了,我没哭。
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哭了。
长大了,知道了严氏的事情,知道了明丰就是严氏小侯爷严曦,君临什么都动了。
那个躲着所有人独自哀伤的小哥哥的笑容为何如此苦涩。
因为他承载着太多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载的东西。
可是,现在,君临又能怎么样呢?
为什么总是她落入这两难的地步啊!
她又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些啊!
君临一愣,旋即道:“那又如何?你就算是明丰,你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兵符你真的不要啊?你不怕我把兵符给别人,让别人平步青云吗?”
明丰道:“原来我是明丰还是严曦对殿下来说都是一样的啊。”
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
可能严曦也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结果,在君临眼中,我和严曦原来是一样的啊。
至始至终,他还是错了啊。
君临叹息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难道你会因为我们昔日的友情跟我相认,抱头痛哭,和和美美的手拉手好朋友吗?”
明丰问:“你怎么知道不行?”
君临道:“队伍你也站了,都到崇华那边了,还不跟我划清界限啊。”
“皇上他说过永远不会杀了你的。那你要我怎么做?”明丰冷笑。
君临一愣。
明丰道:“严氏小侯爷,乖巧聪慧,是个小神童,无上荣光,忽有一日,严氏覆灭,父母、祖父惨死,自己也亡命天涯,那时我才十岁啊。我不该恨吗?我不能恨吗?我不该报复吗?”
“才十岁啊,亡命天涯,天真的以为逃到天涯海角就没有人追我了,可你父皇最后还是没有放过我,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我抓回去,然后被迫净身。哼,你的父皇虚伪恶心,我十岁之前,他还没登基,需要严氏的支持,他会把我抱在怀里,夸我写的赋好文采,会教我骑马,教我狩猎,像个和善的大哥哥一样。十岁之后呢,严氏没有用了之后呢,他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没数吗?”明丰愤怒地瞪着君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君临怅然若失,退后一步。
自她记事以来,明丰便是她身边的小太监,她的父皇平日里倒是没少责罚他,而且他的父皇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后来长大了,君临猜明白,父皇看明丰的那种眼神原来叫轻蔑,叫鄙夷。
明丰冷笑一声,道:“我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而现在的严曦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他错就错在和我长一样,可我们严氏又做错了什么?”
明丰缓慢的坐在椅子上,自嘲道:“我现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像是蝼蚁一般苟且偷生,阿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初见你的时候,你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小小的,粉白粉白的。张骏自打德妃青鸢死了之后,他对你便是呵护备至,我当时想,要是掐死你,张骏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青鸢死的时候,张骏就差点殉情,你要是也死了,他不得疯啊。”
君临眼中有一点酸涩,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般,道:“但是你没有,因为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啊。”
初夏的风很轻柔。
月儿照着大地,池塘荷叶翠绿。
月光下,明丰的轮廓出奇的温柔。
“是啊,手放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冲我笑,咯咯咯的笑,我也笑了,松了手,你父皇后来似乎怕我对你下毒手,明明为了羞辱我,把我贬为你的内侍,却不许我私自见你,不过,后来你大了,就比较亲近我了。”
君临一笑,道:“是啊,当时不知道这些往事纠葛,只是单纯的喜欢会带我一起玩的小哥哥,小哥哥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后来才知道原来爱笑的小哥哥并不快乐,小哥哥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是因为他曾经是尊贵的严氏小侯爷,被人称誉为神童,因为他文采斐然,因为他会骑马会打猎。”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小哥哥确实不快乐,背负着太多的东西,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小时候阿临你依赖我,信任我,对我好,可是,阿临长大之后,就变成了我依赖你了。无所不能的鬼谷高徒,武功卓绝,惊艳绝才,在我唾弃自己,厌恶自己的时候,是你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君临说:“确实不是你的错啊。也不是我的错。我们只是遇到了错的事情,而自己无法纠正而已。”
为什么无法纠正呢,因为自己无能啊。
无力苍白的自己,怎么有力气纠正所有的错误呢?
说罢君临起身。
明丰问:“你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君临道:“不会。”
明丰又道:“殿下,你相信吗?至始至终,我没骗过你。”
君临犹豫一下,没有说话,直接走了。
明丰道:“殿下,现在全城缉拿,您的朋友似乎也不适合舟车劳顿,不如在这里养伤可好。”
君临回头,严肃道:“可以,但有个条件。”
明丰诧异的看了君临一眼,君临很谨慎,君临对他很谨慎。
他有一丝失落,“什么条件?”
君临淡淡一笑,“那就是你不得离开我的视线。”
君临终究还是不相信他。
明丰深呼吸一口气,道:“好,我会跟你在一起的。”
君临露出一个令人胆战心寒的微笑,却严肃道:“但是你要明白,如果皇上的人听到什么风声包围这里,你第一个死。这不是开玩笑的。”
明丰望了君临一眼,像是被刀搅了一般,却笑道:“好。”
君临又道:“事成之后,兵符给你,我君临绝不反悔。”
明丰道:“殿下还是留着兵符,用兵符换小公主吧。”
君临奇怪道:“你不要吗?”
“不要。”
“那你图什么?”
“……我也不知道。”
“……”
明丰苦笑,自己图什么啊?他也不知道。
曾经明媚的少女,一袭红衣,在宫墙里笑容灿烂,无忧无虑。
不见了啊,再也不会见到那个明媚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在阴谋与斗争中苦苦挣扎而谨慎心狠的少女。
曾经的明媚少女无条件的相信一些对她好的人,而现在的少女再也不会相信无缘无故的好了。
君临现在是过街老鼠,草木皆兵,只能这样。
现在君临不用吃馊窝窝头,但是她却很不安,担心会东窗事发。
君临疲倦地回到萧泽的房间,打算在他的房间打地铺。
正收拾被褥的时候,低微的声音传过来。
“凰……”
“泽,泽兄……”君临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欣喜若狂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确认是萧泽在叫她,便立即去到萧泽身旁,“你怎么样?还好吗?还有一碗粥,我喝过,不过我是看他们喝过我才喝的,我喝过也没什么感觉,应该没有毒……”
“这是哪?”萧泽依旧是面色惨白,那苍白的容颜仿佛会永远冷寂。
君临支支吾吾,道:“我,我在前凉的一个朋友家。我去端粥,很好喝的,我看着他们喝的,不会有事的。”
是的,这几日,君临都是等明丰他们先动筷,才吃东西,而且还时刻留意明丰。
“凰儿……”萧泽眼睛半睁着,眸里没有神采。
是朋友为什么会担心他们下毒?
真的是朋友,当年没逃到东晋之前,崇华全程缉拿她,这朋友为什么没有帮她?
有太多的的疑问。
萧泽淡淡道:“他们是谁?”
“就是朋友了。”君临微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萧泽的睫毛动了动,看着她。
君临也看着他。
灯火阑珊,他的眸子漆黑,映着点点灯光,犹如繁星一般。
还未说什么,萧泽的睫毛渐渐垂下,在君临的怀里睡了过去。
君临看着他睡着了,便笑了笑,她的眼眸虽然血丝密布,憔悴不堪,但注视他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丝温柔。
府里的菜不够了,丫鬟要去买菜,君临有点担心,便提出要和明丰一起跟随丫鬟买菜。
不然,君临担心这两人不在眼皮子底下会出什么意外。
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君临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生怕错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小丫鬟提着菜篮子买菜,不满道:“老板,你这青菜太小了,还卖这个价太贵了吧!”
一会儿,这小丫鬟又嫌弃猪肉铺的猪肉太老了,“老板,你这猪肉一看就是老猪的肉,还卖这么贵!你便宜点我就买!”ァ78中文ヤ~8~1~ωωω.7~8z~w.còм <首发、域名、请记住
明丰看着小丫鬟笑了笑,道:“这小丫头真是的,跟你小时候一样,精打细算的,明明宫里有那么多好东西挑不过来呢。”
君临怅然若失,道:“毕竟我是在云梦山鬼谷长大,师尊又没什么钱,菜要是买贵了就不够三人吃了。饿着师兄也就算了,饿着自己可就亏大了。”
不用想,肯定饿不着师尊,师尊这家伙肯定先把自己喂饱。
师尊扣扣索索,知道柴米油盐贵,吝啬的很。
明丰提了提小丫鬟的菜篮子,道:“你这小丫头,跟我耍心眼呢,原来菜这么便宜,你跟我报菜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今天要是不跟你来这一趟,我还不知道你把菜价往高处报了呢!”
小丫鬟羞涩的捂着脸,支支吾吾。
明丰敲了一下小丫鬟,道:“怎么了,我发你的月钱不够,你想着中饱私囊啊?”
小丫鬟别别扭扭,道:“这不想多攒点嫁妆么,也没怎么中饱私囊,我凭本事跟老板杀的价嘛,多出来的钱当然归我了!”
“你!”明丰气的揪了揪小丫鬟的小揪揪。
小丫鬟苦着脸道:“疼,疼……”
君临在一旁笑道:“算了算了,这小丫鬟前几天还不要小命想从我手下救你呢,再说了,你以前当差的时候,我的贡品你不也偷吃了几个才给我送来么!”
明丰:“……”
君临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贡品数量是录入册子里的。少了几个我一眼就能看出。”
明丰连忙解释道:“若司吃的多,我就尝尝味的!是若司先下的手!”
君临听到若司的时候,陡然一僵。
明丰问:“殿,咳咳,小姐,您怎么了?若司,若司……说来也奇怪,自打您以前逃出凉州城之后,若司好像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