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师徒三人亲手种下一林子杏树,花开灿烂,犹如晚霞,浩瀚烟波戴着淡淡的粉色,开遍整个山坡。
万朵杏花不复。
鬼谷子没有留住杏花这种美丽事物的能力。
当粉色的杏花谢落,枝头上也只有丑陋的黑色树枝。
秦珉之缓缓转过头,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他的脸既不冷酷,也不险森,只是平平淡淡的笑容,绝不带丝毫感情说:“第二件事,我要确定毒公子是否来西秦了。”
若司淡淡道:“是。”
秦珉之又看向雷丞相,道:“当日你要我配置的药是九转回魂丹的解药?”
雷丞相道:“是。”
“能让毒公子动用九转回魂丹,那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有点小聪明,好像是毒公子以前的红颜知己。”
秦珉之笑笑,道:“很有意思。”
从丞相府离开,秦珉之遇到了凌雪潇。
凌雪潇身上还有一些血迹,她见到秦珉之便立刻雀跃起来,高兴道:“珉之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秦珉之揉揉她的头,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便问道:“怎么了?遇到谁了?”凌雪潇武功不弱,很难想象是谁让她如此狼狈。
秦珉之脑子突然精光一现,恍然大悟,道:“毒公子?”
毒公子已经到了西秦,必定是有备而来,还是冲着他们的。
凌雪潇道:“是毒公子,还有灵蛇使。”
秦珉之与凌雪潇并排走,一边走一边道:“毒公子武功应该还在我之上,你怎么能全身而退?”
秦珉之只是单纯的疑惑而已,他并没有怀疑凌雪潇的意思。
但是凌雪潇却有点敏感,斟酌一二便道:“是一个叫慕容凰的公子帮我的。五毒教与我势不两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若不是为了杀掉赵枉言和为我父母报仇,报合水坞血海之仇,我早就不想活了。”
赵枉言是她个人仇人,君临是合水坞血海深仇的仇人!
她这些话是她的心里话,这么一说,她觉得秦珉之应该不会怀疑她什么了。
秦珉之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他没凌雪潇那么敏感,一旦相信一个人,他轻易是不会起疑的,便道:“那叫慕容凰的公子武功如何?”
“很差,好像不会武功。”
“那毒公子没一掌拍死他?”
凌雪潇回想一二,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很奇怪,亦敌亦友,我一时也看不出来。”
秦珉之想了半天,道:“该不会,毒公子真的是基佬?不然毒公子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纵容别人阻碍他?”
凌雪潇:“……”
秦珉之又问:“慕容凰这个人如何?”
凌雪潇老实回答,“油腔滑调,伶牙俐齿,但聪明机智,敢调侃灵蛇使和毒公子,不像坏人,但反正不是好人就对了。”
秦珉之笑道:“敢调侃毒公子,毒公子还没打死他,他们之间肯定有煎情!”
凌雪潇:“……”珉之哥哥你需要一包去污粉。
风吹过,月光清冷的洒在树枝上,冷风吹得万千树叶飒飒作响。
过了许久,秦珉之道:“君临死了。”
凌雪潇突然顿住脚步,咬牙切齿道:“真的死了?我以为只是传闻,我还要亲手杀了她!”
她的眼圈有点红了,为什么死的那么早?
君临毁了整个合水坞,毁了她的一切,杀父杀母,所有的亲人在她眼前被火海吞噬,滔滔火海埋葬一切,从此她一无所有。
“你恨她吗?”
凌雪潇咬牙,因为痛苦,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狠狠的咬自己的手,即使手咬出血来也没能阻止眼泪流出来,她哽咽道:“恨,怎么能不恨?我每次做梦,梦到儿时我和哥哥一起玩,一起堆雪人,我娘怕我们冻着催促我们快回来,我爹气的呵斥我们,我记得梦里我一点也不怕严厉的爹,还老是惹我娘生气,调皮了爹要打我还有哥哥替我挨打。可是后来,这些梦全部都会变成噩梦,我总是梦到替我挨打的哥哥头突然掉了,滚到我脚边,我梦到我爹娘突然被火烧了,他们全身是血抓着我,还有我哥的头颅,他们把我围住问我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这么多年,我能不疯掉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要报仇,报仇。”
秦珉之静静看着凌雪潇,“以前君临说过一句话,不练邪功她和我就会死在合水坞,练了邪功,她就会害死师尊。她死了,她和合水坞谁对谁错,谁是谁非我也不想知道了。她死了你的仇也算报了。以后,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秦珉之说完便走了,凌雪潇连忙追上去,紧紧跟在他后面。
秦珉之回头,无奈的笑了一下,问:“你干嘛跟着我,一开始我们凑在一起只是为了一起杀君临而已,她死了,我们没必要再一起心动了。”
凌雪潇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泄似的吼了一句,“除了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哪儿都没有我的家!我也没什么朋友!你不是说你以前在我娘临死前答应我娘要好好照顾我的吗?你是不是要后悔?”
秦珉之在那个瞬间才恍然大悟,凌雪潇确实无处可去,遭遇灭门惨案,孤身一人,天地之间孑然一身,出了事也没人能帮她拿个主意,她要是君临那种人能自己拿主意也就好了,可她是凌雪潇,娇生惯养从小无忧无虑的凌雪潇。
凌雪潇看着秦珉之发呆,道:“是不是就因为我娘的临终嘱托,你才照顾我六年?哼!本姑娘还不稀罕你呢!没有你我照样活!”
她说完就转身疾步走开,一边走一边掉眼泪,像个孩子一样抽泣,却固执的不发出声音。
秦珉之连忙追上去,抓住凌雪潇,笑着说:“好了好了,我错了,我是担心你跟着我会遇到危险,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以后西秦会很危险。我照顾你也不是因为你娘的临终嘱托,就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凌雪潇抿着嘴不说话。
秦珉之又道:“不要哭了,眼泪不是用来哭的,是用来换取利益的。这可是君临的名言,当时她可是用她的眼泪从师尊手里骗了好多好吃的。”还故意在我面前吃,炫耀也就算了还不分我吃一口,不分给秦珉之吃这是最令秦珉之介意的。
人总会痛苦,痛苦就需要一个途径发泄,哭就是很好的发泄。
可君临是一个与众不同又臭不要脸的人,她哭过,以前在云梦山鬼谷的时候,君临不会因为痛苦需要发泄而哭,她会因为想要从师尊手里骗好吃的而哭,师尊戏称她的眼泪为鳄鱼的眼泪,因为那不是真心眼泪只是为了迷惑别人的。
她哭主要集中在小时候,她小时候挺可爱的,脸上肉嘟嘟,又白又嫩,怎么晒都晒不黑,所以哭的时候很有杀伤力,别说是师尊就是现在的秦珉之看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包子哭也忍不住会拿出糖哄人家。只不过她长大了,没有婴儿肥了,哭起来完全不可爱,师尊再也不上当了,反而会在她全心全力表演哭的时候笑出来,于是她发现眼泪也没用了,就再也没哭过。
“我控制不了我的眼泪。你当我想在你面前哭吗?让你看不起,让你耻笑了去,让你觉得我处处不如你师妹,可是我忍不住,它们就是掉下来啊。我该怎么办?”凌雪潇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哽咽。
秦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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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的日子一晃而过,终于到了藏剑山庄公然出售九十九把寒芒剑的那天。
丞相府。
君临拿出自己的所有私房钱,苦恼道:“怎么办?我还差好多钱才能买到寒芒啊!你们谁有钱,借我一点。”
苻坚冷冷道:“不借。”
君临的心先死了又碎了。
奉羽掏出自己的荷包,道:“我有。”
君临大喜,心又死灰复燃了,眼巴巴扑过去,道:“真的吗?还有多少?”
奉羽数了数,说:“十文。”
于是,君临的活了又死了,然后又碎了。
“十文你留着买点糖吃。”君临又把眼光瞄准小哑巴。
奉羽哦了一声,道:“那我买胡麻饼(即现代芝麻饼)还有烤肉串吃去了。”
君临忙道:“记得给我带两串肉串啊。”
奉羽又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给我钱啊。不会叫我用我的钱给你买肉串吧?”
君临摸着下巴,感慨道:“奉羽你真是越长越聪明啊,现在占你小便宜都占不到了啊。”
奉羽狗腿的笑道:“是你教的好。”
“那我不能吃你两串肉串吗?”君临吼道。
于是奉羽灰溜溜的走了,临走前还问苻坚,“你要不要我带你几串肉串?”
苻坚一贯冷眼,道:“小孩才吃肉串。”
君临:“……”
君临握着自己的钱袋,嘀咕道:“还差一大截才够买寒芒的。”然后她想到什么,问:“泽兄你有钱吗?借我点!”
小哑巴摇摇头。
君临道:“我不信,你有钱袋没有?”
小哑巴又摇了摇头。
君临立刻暴躁的动手翻。
苻坚觉得辣眼睛,便拂袖离开。
君临翻遍了也没翻到一个铜板,便怒气冲冲道:“怎么一点钱都没有!!要你有何用?!”
小哑巴目光淡淡的,然后敛下眼眸,安静的坐在那里,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但是颓然的气息还是弥漫开来。
君临摸摸下巴,高兴道:“怎么生气了?”
在她心中,萧泽一般不会表现出生气或者是高兴,她认识他差不多近十年,他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用八个字形容那就是得之不喜失之不悲,师尊常说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比一般人沉稳,别人根本找不到东西利诱威逼他们。
但这萧泽好像脑子受伤了失忆一般,什么都记不得,连说话都忘记怎么说了,不过现在这个不会说话的萧泽倒是比以前那个年少老成的萧泽要直白的多。
见到人家生气,君临很高兴的欣赏了大半天,喃喃道:“你是不是从来没生过气啊,那我作为第一个欣赏你生气表情的人,可得要好好观赏观赏……”
然后小哑巴夺门而出,脸色很是不善,吓得君临连忙追上去,道:“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了,不就是说你没有钱么,反正都是真的,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小哑巴回头瞪了一眼君临,气到发抖,脸色也气的发白。
君临一个激灵,连忙闭嘴。
君临跟着小哑巴又到了长安街上。
街道纵横交错,人来人往,商旅、百姓、游客、马夫络绎不绝,茶色头发的人、碧色眼睛的商客、蜜色皮肤的舞姬,鲜卑人、匈奴人、胡人、中原人随处可见,夕阳西下,街上依旧热闹非凡,房屋、酒肆、客栈鳞次栉比,似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街上小摊叫唤不停,君临大度的抓着小哑巴,指着一个小摊,道:“来,我请你吃杏仁膏。反正我的钱也不够买那个寒芒的,不如干脆吃吃喝喝吧。”
杏仁膏是一种糖,通常是小孩吃的比较多。
加入芝麻、麝香、杨梅、荆芥等。熬稀一点就成膏,比如制成荔枝膏、杏仁膏、薄荷膏等。因为这些糖比较贵,所以街头卖这些膏的比较少,卖胶牙饧的比较多,胶牙饧制作简单,味道也不错。
除此之外,街上还有用糖面来捏人的,捏出甲胄门神模样,谓之“果食将军”。
长安街头,卖最多的是胡饼,胡饼是汉人的称呼,别的地方可能叫别的,比如叫“托喀西”馕。做胡饼除了面粉外,芝麻、洋葱、鸡蛋、清油、酥油、牛奶、糖、盐都是不可缺少的原料。有的胡饼还要在表面上撒些“斯亚旦”。
这胡饼大约是在汉代班超通西域时传来的,在长安这胡饼一跃成为长安十分流行的主食之一,受到欢迎,王公贵族竞相食用。
君临离乡背井多年,吃到胡饼的时候,还是体会了一股异国他乡的感觉,好吃好吃,真特么好吃。
听说东汉经学家赵歧避难至北海,于市中贩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