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子见到萧泽就叫道:“皇兄!”
这一句皇兄在喧闹的酒楼很快就被人们的欢声笑语湮没,没几人听得见。
然而君临倒是听见了,心道:唉,看来不是媳妇,这萧泽作为大龄剩男是妥妥的了。萧泽与她同年,今年应该都是二十一岁,他已经是大龄剩男了吧?
与之同岁的君临完全没想过自己其实也是大龄剩女……
这红衣女子叫萧泽为皇兄,那她应该是哪位公主呢?看年纪应该是南康公主萧兴南吧?就是那位传闻爱慕桓温的那位公主。
萧兴南朝前走了几步。
红宝石一般胭红的衣裳,赤色珊瑚的耳坠子灵动摇晃。
腰间佩戴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条黝黑黝黑折光布满倒刺的精铁鞭。
萧泽又是嗯了一声。
萧兴南牵着身边那位十岁小女孩过来,不打招呼就坐下来。
萧兴南的眸子扫了扫君临的粗布衣裳,把君临当做小厮之类的人,不由得心生愤懑,颐指气使道:“你谁啊?怎么和我皇兄坐在这里?知不知道我皇兄是谁啊?”语气算不上恭敬。
“不得无礼。”萧泽淡淡道。
君临也笑道:“对,不得无礼!”
萧兴南吃瘪,又不敢跟不苟言笑的萧泽叫板,就气的七窍生烟剜了君临一眼。
君临心中想:小丫头片子,居然敢瞪我!好歹也要跟你家皇兄学学,瞪也要瞪得似瞪非瞪,免得丢了仪态。等本姑娘武功恢复,要叫你这小丫头和你家皇兄一起跪着唱思凡误。
输给君,心服口服,输给君,心甘情愿
脑补两人唱思凡误的样子,君临恨不得捶地大笑起来。
君临也就是想想而已,她也不至于真的无聊到出了建康城再回来,只为了叫这两人跪着唱思凡误。
萧兴南牵着的十岁小姑娘也瞪了君临一眼,还哼了一声。
萧兴南一个生气,拿起一碗酒就要喝,看她喝酒的架势还像是要牛饮一碗,君临心想,这高粱酒后劲足,喝了一碗会难受个半天,萧兴南脾气暴躁,说不定会逞强真的喝了一碗。
君临连忙拦住她,提醒道:“这里的高粱酒比寻常的烈的很,最好能慢慢喝。”
“怎地?瞧不起本公主吗?觉得本公主会喝醉吗?哼!本公主本来只想喝一碗的,但现在偏偏要喝一坛。”说完这萧兴南就真的牛饮下去。
君临心想,反正已经提醒过了,现在就是喝一坛也是这萧兴南的选择。别人的选择她管不着。
君临接着喝了一小口高粱酒。
萧泽淡淡道:“用膳之时勿说话。”
君临连忙道:“嗯嗯嗯。”
萧兴南看了君临喝的高粱酒,心中一阵舒畅,道:“喂,怎么喝那么少,你个男人比我喝得还少?”
嘿!小丫头还跟她叫上板了?
君临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的吃东西。
萧兴南身边的那小女孩帮腔,道:“羞羞羞,大男人不像是大男人!”
君临瞄了一眼这小女孩,小女孩粉雕玉琢,领子上银狐皮毛轻轻颤动,衬的小脸白皙圆润,就是时不时发出冷哼的声音让人有点无语。
对于东晋皇族,君临也是知道一点的,晋明帝长子萧泽,次子会稽王萧衍,幺子琅琊王萧岳,长女南康公主萧兴男,次女庐陵公主萧南弟,幺女南郡悼公主萧丁康。
比较令君临在意的是庐陵公主萧南弟,传闻庐陵公主才貌双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聪慧过人,足智多谋,就连师尊都说过,庐陵公主才智过人,若生为男儿,恐怕当今东晋局势肯定会变。
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南郡悼公主萧丁康。
南康公主喝得太猛,明显呛了一下,辣的眼眶都红了,干咳几声,眼泪差点掉出来,高粱酒沿着她的嘴角流下一点,曼曼酒香悄然在温暖的酒楼一点一点散开。
萧泽递给她一杯清茶,南康公主端起茶一饮而尽。
南康公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皇兄,总算是找到你了,我叫你帮我买的胭脂呢?”
萧泽无言以对,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烧豆腐。
君临心中寻思,原来萧泽那胭脂是替南康公主买的,可惜被打翻了,看你怎么说。
南康公主等了一会儿,这萧泽还是没说话,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南康公主问:“皇兄,你不会忘记了吧?你知不知道我等那款胭脂很久了?今天忙,没空出来买这才叫你帮我买的,那款胭脂可是每月限量供应十份的。”
萧泽闭口不语。
君临依旧在窃喜,泽兄看你这下怎么交代!不过转念一想,这胭脂会被打翻似乎也有自己的份,若不是因为自己,这胭脂又怎么会被萧泽失手打翻。
南郡悼公主看着萧泽闭口不语的样子,道:“皇兄,皇姐以前给我闻过那款胭脂的味道,我现在也闻到了。”
君临这下吃不下去了,她身上好像有那胭脂的气味,都怪那场妖风,硬是把胭脂粉末卷到她身上。
南康公主听到妹妹的话,也就放下只喝了一大口的一坛高粱酒,使劲的闻着周围的气味。
君临心中祈祷:“千万别闻到我身上,千万别!本姑娘马上就要离开这建康城了,就少惹事好了。”
南康公主目光冷冽的盯着君临,气道:“你身上怎么有我胭脂的香味?”
此话一说,萧泽和君临两人齐齐愣了。
南郡悼公主深吸一口气,有点害怕的看了眼南康公主,然后小手拿起一个肉包子连忙跑到离南康公主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南康公主气的七窍生烟,质问萧泽道:“皇兄,你是不是把我的胭脂送给这人了?他是男人要什么胭脂?”
君临笑道:“公主此话就不对了,男人怎么就不能要胭脂,我们男人可以要胭脂送给漂亮姑娘啊!”
萧泽再次目光冷冽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饱含了对君临胡闹的谴责之情。
南康公主咬牙道:“好,那你把胭脂给我。”
君临一时兴起,刚才想的反正马上就出了建康城,少惹事,不惹南康公主的想法统统被扔到脑后,心想反正自己也要走了,那胭脂萧泽必然是拿不出来的,不如把这事揽了。
“不给。都说了是漂亮姑娘,至少也要是慕容千云那等大美人吧!”这倒是真的,论起漂亮来,慕容千云可比南康公主好看多了。
这南康公主最生气的事情就是别人说哪个姑娘比她好看,就算是实话她也不乐意听到,更何况她是公主,平时宫女内监等人谁不捧她,谁不说她是第一美人,久而久之,这南康公主也就真的觉得自己是第一美人。
平时南康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对她卑躬屈膝,恭恭敬敬,鲜少有人对她如此放肆,她脾气火爆,又自持武功不错,这下更是不能忍了。
她杏目圆瞪,反手抽出自己腰间那黝黑黝黑带着倒刺的精铁鞭!
君临没想到这南康公主脾气居然暴躁到这种程度,一言不合就出手!
她在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想起自己内伤在身,武功还没恢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内伤迟迟不好,导致无法动用内力,提不了真气,用不了轻功,跟个普通人一样。
君临心中想,这鞭子要是落实了,她的身上必然会多个伤疤。不过不要紧,这鞭子只是力道凶猛而已,打在身上不会让人受内伤。
这鞭子发出一道精光夹杂着精铁那透骨冰寒之气罩着君临的面就猛然袭过来。
精铁鞭以灵活凶猛出名,上面还缀满了倒刺,跟以前慕容千云那车夫的精铁鞭比起来,南康公主的这精铁鞭更为粗壮,倒刺更多!
逃命的话,无法做到像以前那般潇洒,若是以前,佳定公主说不定能用筷子满面微笑的夹住气势汹汹的精铁鞭,但现在不行,现在她是君临,普通人君临,不是佳定公主,也没那个本事。
不过君临逃开这鞭子也是轻车熟路、熟能生巧,往旁边迅猛一滚,之后顺势爬起来,虽然狼狈不堪,但好歹也躲过了这鞭子。
躲过的时候她还拍拍自己弄脏的衣服。
‘啪!’精铁鞭落在桌子上,整个酒楼顿时鸦雀无声!人人不明所以的盯着这里看,众人在见到盛怒的红衣少女南康公主的时候个个深呼吸一口气。
有人小声道:“又是这个红衣姑娘,上次也是她在这里打架的。”
“嘿嘿,上次好像是因为有个客人说她性子野,这姑娘就气的不轻,非要出手教训他。”
店小二再次暗叫:苦也苦也,怎么大家打架老是在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呢?你们是跟这种地方有多大的仇呀?砸烂东西也不赔,潇洒的使出轻功飞了,就可怜我们自己收拾了。要打就不能出去打吗?
精铁鞭落在桌子上,盘子便被鞭风撕碎,碎成好几片,而老鸭汤洒了一地,一时之间酒楼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老鸭汤香味。
桌子更是吧嗒碎成两半,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君临感叹,好好地送别宴,怎么就成了这样?这简直是鸡飞狗跳,杯盘狼藉啊!
萧泽沉默半晌,凝神道:“回去。”
南康公主气的跺脚,不满的叫道:“皇兄,他,这个娘娘腔……”
萧泽静默,眼神漠然的看了一眼南康公主。
南康公主秀眉一拧,却不敢造次,委屈的嘟着嘴,收回精铁鞭,对着君临冷哼一声就急匆匆的跑开了。
倒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到这南康公主走了,酒楼里的众人也是松了口气,似乎是在庆幸这刁蛮姑娘终于走了。
就是店小二苦着脸看着被打烂的桌子。
君临笑嘻嘻的对萧泽说:“抱歉,抱歉。饭也吃不成了,那我先走了哈!”
萧泽定定看着她,嗯了一声。
君临连忙如蒙大赦的走了。
卖了那连霆飞的玉佩之后,君临也勉强有了点小钱,这一路上也不乏趣味,一会儿买点松子糕,一会儿买各种小玩意。
街道两边尽是高耸的小楼,檐角垂下大红的灯笼。
有的小楼檐角垂下几个串在一起菱形布幡,布幡上写着茶,那必是茶楼,也有小楼的布幡上写着酒,那必是酒楼,而写着赌的必是赌坊。
建康的冬日风不大不小,街道上有不少这样的布幡,风便会吹得布幡如同旗帜一般翩飞。街头天桥下,许多杂耍艺人聚集在一起在玩杂技,有的变着戏法,有的吞了一把剑,还有的嘴里会喷出火来。
人群围着那些杂耍艺人,嘻哈笑着,鼓掌着,大声喝彩。
玩了一会儿,君临感叹,这建康城还真是热闹,以后说不定都见不到了,可得要多看几眼。
看完了,君临正打算回去,就感觉面前有一块石子朝她飞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一颗石头就砸在她的脑袋上。
君临揉揉被砸的有点红印子的脑门,抬头看去,就看到十岁的南郡悼公主萧丁康小朋友嘟着嘴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南郡悼公主看到君临看她就冷哼一声,道:“坏蛋,抢我姐姐的东西,大坏蛋。”
君临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哄小孩子她最拿手了。她可是鬼谷高徒,咳,鬼谷弃徒,鬼谷纵横家所崇尚的是谋略,权术及言谈,辩论之技巧,其思想与儒家所推崇的仁义道德大相径庭,但也颇有点道理,她也学到几分。
尤其是这辩论之技巧。
鬼谷中称这辩论技巧为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
如今就用这小姑娘来试一试鬼谷中的言学!一定能把这小姑娘被哄得喜笑颜开!
君临走过去,笑道:“公主,你别生气,我不是坏蛋。”
南郡悼公主斜着眼,道:“你就是坏蛋。”
君临甚感无辜道:“我阿黄是好人,你看。”说完君临手一翻,原本空空的手翻完之后就出现一个精致的银钗。
南郡悼公主很少见过变戏法的,这下刚见到就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君临把银钗给南郡悼公主戴上,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强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