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宴澄到底是不如君临那般能调整心态,容易动怒,脸色被君临气的惨白无比,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气的吐血。
萧泽默默不语,因为君临也说的很过……
君临又道:“至于这个平安符嘛,自然不是我偷师尊的了,师尊武功那么高,别说是一个我,就是两个我都打不赢,我又怎么有本事能从师尊手里偷东西呢?”
宴澄怒极,但是转念一想,君临说的也对,于是这小脸便更加白了,心里像是压抑着什么沉重的喘不过来气的东西,悲伤难过的想要哭泣一般,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不甘心道:“不是的,他不会把我的平安符扔了的,我是那么真诚的想要他平安……”
她只信她自己,不信神,不信佛,可她为了求这个平安符,把寺庙每一个菩萨都跪过了,她是那么真诚的求他们保佑他。
可惜这平安符只是废纸一张,他最终还是变成一座冰冷的墓碑。
可是难道只有她一头热吗?他对于这平安符是如此的不屑一顾吗?
萧泽微微上前一步,道:“鬼谷子德才兼备,不是那种人。”
君临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萧泽,然后又转头对宴澄道:“师尊刚回到鬼谷,就叫我把这平安符扔了,说什么这种东西真令人恶心,也不知道师尊是恶心这平安符还是恶心送平安符的人呢,我瞅着这平安符挺好看的,这才留着的。师尊至始至终也没跟我提过你,大概是在他心中,你不过就是个萍水相逢转脸既忘的人吧。多说无益,你把我师尊骨灰还给我,我既往不咎,我相信师尊要是还活着,恐怕他宁愿把自己骨灰撒在高山之巅也不愿让自己骨灰装在你的花瓶中把。”
这段话倒是君临添油加醋的,师尊并未说过平安符恶心之类的话,但的确没跟君临提过宴澄。
宴澄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你欺师灭祖为了秘籍杀掉恩师,他要是活着,他恐怕也不愿意他的骨灰落在你手里!”
当年的事,恐怕也只有君临一人知道。
天下都以为是君临杀了上一任鬼谷子,要么是为了旷世奇书《鬼谷遗书》,要么是为了鬼谷子的身份……
又有谁知道君临当时的无奈呢?
什么鬼谷子的身份……她才不稀罕,不过这《鬼谷遗书》,君临倒是好生稀罕,当年她打伤师兄秦珉之,抢走这秘籍,一半是为了提防秦珉之再练邪功,另一半则真的是眼馋这秘籍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个由头观摩观摩这秘籍……
天下人都那么说了,宴澄也就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君临杀了王歌之。
外界对于君临杀了鬼谷子有几个不同版本的猜测。
版本一,君临偷练鬼谷遗书中的《心源大|法》,被鬼谷子抓个正着,鬼谷子要废君临武功,君临错手杀了鬼谷子。
版本二,君临早就觊觎鬼谷遗书,可惜鬼谷子偏偏比较中意君临的师兄秦珉之,君临恼羞成怒,为了秘籍杀人。
版本三,君临是前凉公主,世人皆知鬼谷子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怒而诸侯惧,拥有经世之才,早些年君临就被前凉皇帝张骏派过去接近鬼谷子,为了偷学鬼谷的权谋与战术,最好能拿下鬼谷子之位帮助前凉称霸四国,鬼谷子不投靠前凉那就杀了鬼谷子这等能左右天下局势的人,纵使不能为我所用,也要杀了不能留给别国用……
此版本一出来,再加上君临近几年屡立奇功,威名传遍四国,大家便都觉得上一任鬼谷子的死亡与君临以及前凉皇室脱不了干系……
宴澄怒火中烧,出手如电,攻向君临咽喉,君临连忙一闪,一个旋身,反手抽出长剑。
君临咂舌,道:“怎么了?要杀我?替师尊报仇?你别逗了,你帮师尊报仇,师尊九泉之下都会哭的!”
萧泽身形一闪,叮的一声,断水剑出鞘,青光一闪带出狂风呼啸而起,封住宴澄退路,却对君临道:“无需多言。”
宴澄冷笑一声。
君临又道:“你看你做的事,血洗这血洗那的,闲着没事还要杀杀高手增长自己的化功大|法,我师尊宅心仁厚、慈悲为怀,他怎么可能忍受他的骨灰和你靠的那么近呢?把我师尊骨灰交出来!”
宴澄眸中闪现一丝阴冷,但却心中一酸,不是滋味,脸上却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道:“我跟师尊的事情不用你这逆徒管!”
君临持剑飞身之势迅捷异常,宝剑寒光闪烁,带起呼呼风响,一经舞动周围劲气便犹如利刃,宴澄与人交手向来赤手空拳,但仗着会化功大|法,往往所向披靡,鲜少有敌手,可君临剑术高超,虽不常用类似于化功大|法的心源大|法,但她的心源大|法又是专门克制宴澄的,故而才交手不到几个回合就占据上风,宝剑在宴澄身上拉出几道血口子。
萧泽也显然看出宴澄不是君离的对手,所以并未插手帮忙。
君临素来不喜欢吹牛,她说独眼三娘在她手里过不了一招,那必然就是过不了一招,断无能撑到第二招的可能。她说宴澄武功不如她,那么宴澄断然不可能赢她。
宴澄被君临一剑挑飞,整个人在地上狼狈的滚了一滚,然后擦干嘴角的血,目露凶光,瞪着君临。
君临却悠然道:“师尊二字是你叫的么?师尊的徒弟可从来只有我和师兄,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君临一步一步走向落败的宴澄。
宴澄正好又在大街上,一顽皮的幼童不知死活的靠近,被宴澄一手捞过。宴澄捞到顽童,连忙挟持着顽童往后一翻,中途用单手撑在地面接力再来一翻,跃到更远的地方。
顽童哇哇大哭,哭的那叫撕心裂肺。
这一变故君临与萧泽始料未及。
君临怒道:“祸不及妻儿,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要戕害无辜小孩……”
宴澄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道:“你忘记我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啊!我血洗这血洗那的,杀过的小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啊!”
“无耻!”萧泽沉寂的眼眸顿时有一股怒火,冷声评价道。
小顽童哇哇哭着,颤声道:“救命啊,救命……”
宴澄冷漠的皱眉,手一扬,就把顽童抛向相反的方向。
顽童大叫着,哭泣着。
萧泽连忙一个腾挪,转眼之间身形已经跃到几步开外,刚好稳稳当当的接住那被抛到空中的顽童。
君临刚才刚想去接顽童,却没想到被萧泽抢先一步,心中感叹于他的速度,这等轻功,恐怕不在她之下……也难怪当年他能从陈郡谢氏一直追捕她到鬼谷!
顽童有惊无险,全身还抖着,抓着萧泽的手不肯松开。
君临抬眸看向宴澄跑的方向,拔脚就去追,萧泽也放下小孩紧随其后。
追了几十里地,从下午追到晚上,月上西梢。
旷野不知何处燃起阵阵青烟,薄薄的青烟在旷野飘飘荡荡,缓缓升起,随着夜风缠绕,清冷的月光洒下,青烟仿佛焕发出幽蓝的光晕,静谧安详。
宴澄站在前方,冷笑道:“你们真是甩不掉的尾巴。”
君临道:“你是逃不掉的。”
宴澄在笑,但是她说:“想得美,我就是死,你也别想抓到我!”她还没说完,手一运功,居然是朝自己天灵盖劈过去!
果然作为大魔头,这宴澄就是想法与众不同。
君临一直觉得宴澄厌恶她想要杀她的原因是:杀了君临这个大魔头,我宴澄就是邪道一姐了。
但她现在好像发现宴澄虽然丧尽天良,杀父杀母杀兄杀姐杀弟杀妹杀一切阻碍她的人,但宴澄好像没什么野心,做的坏事全凭自己高兴。
这种恶人令人胆寒,但只要不阻碍她,倒也不用提防她。
最怕的是那种步步为营、老奸巨猾的大魔头。
宴澄这一掌还没劈下去,忽然一阵尖锐箫声传来。
先是悠扬悦耳的箫声,后来变有点凄怆,犹如尖锐的哭声刺破寂静的夜空,在诡异的黑夜中有一股悬密的感觉,箫声卷着森冷的气息,飘荡在旷野之中。
曼妙的青烟杂乱起来。
远方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周围充满了不详之感。
箫声嘎然断裂,犹如断帛,尾音尖锐的变调,消失于夜空之中。
萧泽与君临曾经听到这箫声,两人异口同声道:“毒公子?”
毒公子不会亲自前来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君临刚想过她怕步步为营、老奸巨猾的大魔头,这不,大魔头就来了,还是一个比她大的大魔头。
蝙蝠月下乱舞,冉冉升起的青烟因为蝙蝠乱舞而躁动起来,蝙蝠群如黑云般飞过来,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一只丑陋的黑蝙蝠扇动着翅膀,发出凄厉的吱吱吱声音,露出的獠牙异常锋利,悬浮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叫。
无数黑蝙蝠飞舞着,眨眼睛就到了眼前,耳边是无数蝙蝠飞翔发出的沙沙声音与吱吱吱刺耳的尖叫之声。
旷野唯一一棵樱花树上,毒公子一身紫衣,悠然站在那里。
黑蝙蝠乱舞,月下樱花飘散,泛着月光的樱花卷着紫色的衣袂飘飘飞舞。
即使戴着黑色的面具,那也必定是个俊逸的紫衣公子,因为他有颀长的身材、冷冽而儒雅的气质。
一刹那间,蝙蝠似乎不再焦躁的尖叫了,周围只有漫天的樱花瓣安静的飘荡,还有那青烟弥漫。
毒公子的声音很温和,道:“君临,我好几次请你入我们五毒教,怎么你都拒绝了?”
萧泽淡漠的看了毒公子一眼,并未说话。
君临犹豫许久,慎重而又分外诚恳的说:“这个,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而是我觉得当公主可比当魔头待遇好多了,你想,我是公主,我吃喝不愁,大家都对我阿谀奉承,话都会专挑我爱听的说,贡品什么的吃都吃不完。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我作为公主都不缺。但是,我这要是加入你们当魔头的话,刀口舔血不说,你们五毒教出自苗疆,毒虫挺多的,生活质量又没当公主好。这良禽择木而栖,我不当魔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毒公子点头,微微一笑,看了君临一眼,道:“这倒也是,就算我许你副教主之职,也赶不上君临你大凉公主之尊贵。”
君临大喜,连忙作揖行礼,道:“多谢教主谅解。”
不过话说当初毒公子只许了右护法之职,虽右护法在五使之上,但地位还在左护法宴澄之下,虽然就算那时许了副教主之职君临也不会同意,但只许右护法之职还是令君临有点介怀,因为她觉得以她的实力教主都绰绰有余……
“可是我们之间的旧仇不能就这么算了啊。你还记得六年前的益州吗?你和你旁边的这位太子殿下狼狈为奸,阴了我一把,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死在卑鄙无耻的你手里。至今,我胸口都有你戳的伤口。”毒公子缓缓从树上跳下来,身后无数黑蝙蝠翩飞,惊起一地粉色落花。
君临甚是诚恳道:“教主大人您不能全怪我啊,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那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也没得选择啊。”
好在毒公子是一个讲道理的大魔头,不像宴澄,一点道理都不讲,二话不说就上来杀人。
毒公子一般是先跟人讲道理再杀人,只不过无论讲的过还是讲不过,他都杀人,但是毒公子天资聪颖,能言善辩,无中生有之能力很出色,鲜少有讲不过人的情况存在。
毒公子沉思片刻,道:“这倒也是。可是这一刀之仇怎么办呢?当时我本想着你若是投靠于我,我倒是能不与你计较,我好几次叫你入我们五毒教而你好像总都只回我一个滚字。”
宴澄恼怒无比,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君临,道:“跟她费什么话?我要杀了她!”
君临瞅了眼犹如凶神恶煞的宴澄,踌躇良久,终究是道:“这个,宴姑娘,我们有仇吗?我不过就是哗啦你几条口子而已,也不严重,你做什么非要赶尽杀绝。还有你既说我师尊也是你师尊,那按照入门顺序,你好歹也要唤我一声师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