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怡端起药碗坐在床沿,一手扣住时凤鸣的下巴紧紧钳住,另一手的药汁便往他嘴里倒去。
时凤鸣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气得额上青筋暴涨,向周静怡怒目相视,“你这恶妇,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这么对我,我要你好看!”
“二少爷还是先把病养好再说别的吧!”周静怡温言道:“看来这药效果还真是挺好的,二少爷你服了几天药精神好了许多,力气也不小了!”
时凤鸣一惊,下意识停止了挣扎。
周静怡却是手上用劲挤开了他的嘴,一下子将药汁灌了下去。
浓浓的苦涩之意袭来,时凤鸣眉头皱成一团,张嘴想要呼喊,那药汁道路畅通下去得更快了。
时凤鸣身不由己的吞咽着,就这么被周静怡一下子将一大碗药汁都灌了下去。
“好了!”周静怡轻轻放开他,示意小翠出去,微微的笑道:“二少爷服了药,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看着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时凤鸣,周静怡心里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痛快和轻松。虽然他瞪着她的眼神像刀子,恨不得将她凌迟。
“你这毒妇!你好大的胆子!”时凤鸣气急败坏,“水,快拿水我漱口!”
周静怡将那药碗轻轻往桌上一搁,淡淡道:“二少爷既骂我是毒妇,何必还支使我?我先回去了,这就叫小翠给你端水过来!”周静怡说毕转身径自去了。
时凤鸣一下子愣住,愕然的盯着她出去的身影,心里只感到深深的违和感,这个女子,不是在他面前一直柔得跟水一样吗?怎么突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居然敢对他用强!还敢不买他的账!真是岂有此理!
时凤鸣恨不得跳下床追上去好好同她算账理论,想到自己如今的角色,恨恨嘀咕了几句只得作罢。嘴里的苦味徒然袭来,他蹙眉大叫:“小翠!小翠!”
晚间,周静怡又来了一次,时凤鸣一肚子怨气更加不愿意见她,闭上眼睛装睡。周静怡见他脸颊上肌肉发僵,眼睫毛不时轻轻眨动,也不拆穿他,叮嘱了小翠和余婆子在外间好好的守着,便出去了。
周家二老本来说好第二日过来,谁知另有事情绊住了,只得先派了周家公子和管家并内宅得体嬷嬷先过来看看情况,过几日他们二老再来。
见来的是周家的公子,显然那和离的事情不能与他商量——与他说了他也不敢做主,时二夫人便有些失望,便将自家的意思半隐半露的跟周公子透露了些,让他回去跟周家二老说,便没再多留他,让他去看碧萝轩那边看一眼就回去。
周公子跟爹娘一样心疼妹妹,对那令周家颜面尽失、令妹妹受尽委屈的妹夫同样极不待见,听得亲家夫人的意思隐有怜惜妹子,情愿让她体面和离归家的意思,心中不觉暗喜。本来不太情愿去探望时凤鸣的,这时候也满心乐意的过去了。
时凤鸣是彻底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周静怡听了时凤举的话,一试之下觉得效果还可以,碧萝轩中便彻底变成了她说话的天下。尤其在喝药一事上,更是寸步不让,时凤鸣愤怒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却拿她没有任何法子。
他如今还是个虚弱的病人,总不能跳起来同她对抗,反而还得小心翼翼的掩饰着,生怕一不小心露了馅功亏一篑。
无论他说什么,周静怡雷打不动,直接一句“等你好了再说吧!”给顶了回去,气得时凤鸣大叫“那我死了呢?我死了是不是你便肯老老实实离开时家了?”
周静怡听了这话倒是脸色微变,可也只有一刹那,随即便道:“你别胡说,不会死的!若,若真有那一天,我的去向也无需你来操心了,是不是?”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周静怡忙又道:“你放心,我不会给时家抹黑,定会为你守此残生!等过几年大哥大嫂生养的孩子多了,我便求爹娘做主过继一个继承你的香火……”
想的还真够长远,时凤鸣觉得自己连气都气不出来了。
转眼又到了中午该喝药的时候,看到时凤鸣警惕的目光周静怡微微的笑了,轻叹道:“你好好的把药喝了岂不大家便宜?何苦呢?”非要弄得那么难看!
时凤鸣恨恨瞪她一眼,却也知她所言甚是,横竖药多得是,他能砸得了几碗?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喝了,省得这女人又招呼丫鬟婆子齐上阵,自己这主子的脸面简直不知往哪儿搁!
“给我!”时凤鸣冷着脸接过药,索性一仰脖子一口气喝个干净,周静怡早在一旁拿着漱口的茶水,见他喝完忙将茶碗递过去,顺便接过药碗。
他抬眸瞥见她微微含笑的面容,似是十分的得意,时凤鸣顿时觉得十分的不甘、不爽,忿忿骂道:“你这毒妇!恶妇!你好歹毒的心肠!”
虽只短短不到两天的功夫,他却骂得越来越顺口,周静怡也听习惯了浑然不在意,可她不在意却有人替她在意。
刚刚走到屋子外边的周公子听到这话怒火中烧,几步上前踹开门进去,冷冷瞪着时凤鸣喝道:“混账东西,你骂谁毒妇、恶妇!”
时凤鸣几乎认不出周公子是谁,听到周静怡惊讶的叫了声“哥!”才知道是自己的大舅子。当头挨了骂他岂能忍气吞声认了?甚至巴不得周家人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便也怒目瞪回去,冷笑道:“你看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我从没见过这么没教养的女子,你们周家养的好人!”
“岂有此理!混蛋!混蛋!今天老子不教训教训你这杂种老子不姓周!”周公子气得身体发抖,扬手一拳朝时凤鸣脸上打去。
“大哥!不要!”周静怡惊呆了,下意识抢过去一挡,惨叫一声嘴角脸颊处挨了一拳,身不由己扑倒在床上。这一拳虽然没有全打中,但周公子怒极之下出手力道很大,周静怡仍疼得眼泪水都跳了出来,嘴角脸颊更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看也知定然会肿。
两个大男人都愣住了,周公子是不敢置信,时凤鸣更是不敢置信。
“小怡,你疯了吗!他这么对你你还护着他!人家都骂到我们周家头上来了你没听见吗?你给我闪开,我今天非揍死这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混账东西!”周公子心疼之余更加气急败坏,伸手便将周静怡拉着往一边推去。
“大哥!大哥!”周静怡泪水簌簌而下夺手挣扎,哭着道:“大哥,他是有口无心的,大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如今有病在身,你不可以动手的!大哥你要生气怪我便是了,都是我不好,连累大哥和爹娘受委屈!”周静怡说着大哭起来,哀哀的求着。
“不行!”周公子气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你给我闪开!他这张臭嘴早欠教训了!你要还是我妹妹、还是周家的人就给我闪开,都让人羞辱成这样了你还要忍,你让爹娘知晓了得心疼成什么样!闪开!”
“大哥!”周静怡挣扎不过情急跪了下去,拉着他衣襟哭道:“求求你不要!你别跟他计较好不好!他生病了受不住的!他只是心里烦躁一时嘴快,他定不是有心的,你别计较好不好!大哥!”
周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般的妹妹,再看看床上一言不发的那个,他也恼怒起来,一跺脚道:“罢了罢了!你的事你自己爱怎样怎样!我不管了!”说毕一拂袖子拉扯回自己的衣襟,怒冲冲的转身离去。
周静怡望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却没说出来什么,她掏出帕子拭了拭泪,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床上躺靠着的时凤鸣。
时凤鸣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突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种滋味令他极难受,极别扭。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该问她一句疼不疼?或者说一声‘对不起’什么的,可嘴里犹如压了秤砣,愣是连嘴皮子都动不了。
周静怡原本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不想却连一句话也没有,心尖微凉,差一点又滴下泪来。
“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时凤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定要如此待我?我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看着你好起来,为何你连这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时凤鸣心里酸涩无比,千万滋味,抬眼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又何苦?我这是等死的病,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也是为你好!”
“你住口!”周静怡哭道:“值得不值得不用你管!我,我还真是何苦,我不该喜欢你,不然也由不得你轻贱!”
周静怡心中一酸,亦掩面痛哭着奔了出去。
时凤鸣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如遭雷轰,惊讶的睁着眼睛半响回不过神来。
她说什么?她说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