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也心软了,携着她的手柔声轻叹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可有的话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能乱说,知道么?况且,如此抱怨一番除了嘴巴上痛快又有何意义?凡事有果必有因,这件事——”
柳芽目光闪了闪,正要说话,只见时凤举掀起帘子进来了,“婉娘!”
柳芽识趣的屈膝行礼,无声退了出去。
“婉娘,你没事吧?”时凤举上前握住桑婉的手,关切问道。
桑婉笑着摇了摇头,拉着他一同坐下,顺手斟了茶给他,笑问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大姐找你什么事?”
“不过说几句话,没什么大事,”时凤举接过茶却是搁在了一边,又道:“我刚去娘那里找你,事情都听娘说了,婉娘,委屈你了!”
桑婉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也许真是我疏忽了那里做了三婶忌讳的事儿,我是晚辈么,叫她说几句也没什么。况且,娘她并不曾怪我,我心里便很欢喜了。”桑婉说着氤氲的眼睛中微微发亮,笑了笑。
“这倒是,”时凤举笑笑,挪了挪挨着桑婉坐下,揽着她笑道:“可见娘是个明白人,心里还是疼你的!你不往心里去气着自己,我就放心了。”
时凤举当然知道自己的娘之所以没骂桑婉的真正原因何在,不过身为人子他不至于傻到给桑婉剖析事实。有的事情糊涂一点便都过去了,大家皆大欢喜,什么非要分出个一二三清清楚楚来,许多时候往往自己给自己找了许多痛苦。
“可是,我怕三婶心里始终存着芥蒂,这事儿咱们还是叫人打听打听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后我也好避免再犯同样的错了。”桑婉又道。
时凤举笑道:“还等你说,刚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交代奶娘了,相信她很快就会打听清楚来龙去脉的。”
桑婉顿时放心,朝他感激一笑,“有嬷嬷亲自出马,自然没的说。三婶今儿说要将一间厢房改做小厨房,等嬷嬷查明回来再做打算,你看行吗?”
时凤举点点头,“这也不急在一时!”
牡丹苑那边,顾芳姿叫兰香仔细打听着,满心等着一场风波将桑婉席卷进去。时三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受气包型的隐忍之人,昨晚气成那样,对着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诉了一大通,她不信她今天会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半天过去了,兰香什么消息也没有打听回来。
“你真的打听了?”顾芳姿怀疑的说道:“你不是说今早三表婶去姨妈那里坐了坐吗?就真的只是去坐坐?”
“奴婢也不知道,”兰香为难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敢跟正院那边的人打听得太露骨,不过,奴婢觉得应是发生了点什么事的。”
“那还不快说!”顾芳姿精神一振。
兰香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自己的主子显然对自己仿佛起了疑心,她不得不表一表忠心,将这似是而非,像有事却又无法确认的事情说了出来:“就是,奴婢打听的时候,那些人都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显然有推脱之意什么也不肯说,奴婢觉着,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只是——奴婢也不敢确定……”
“不用说了!”顾芳姿的脸色一白,兴致盎然的心蓦地沉了下去。兰香不明白,她已经明白了。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有人对正院众丫鬟们下了封口的命令。呵呵,在正院中,能够真正令众丫鬟们三缄其口连八卦也不敢说的,除了姨妈王氏还能有谁?
姨妈她竟然,也护着那个贱人吗!
顾芳姿心潮翻涌,一时嫉妒得要发狂。桑婉,这个贱人,她抢走了她的大表哥,现在连姨妈也抢了去了!
她转头,恨恨的朝供奉顾金牌位的厢房方向望去,都是他,都是他!活着的时候令她受够了羞辱死了还要妨碍她的幸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小姐,您没事吧……”一旁的兰香看到顾芳姿狰狞的目光和扭曲的脸,不由担心。
“兰香,”顾芳姿眸光一凛,转头盯着她冷冰冰说道:“别背叛我,这辈子都别背叛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兰香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关心换来的竟是小姐如此的反应。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小姐,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从来没想过背叛小姐呀!奴婢生死都是小姐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最好如此!”顾芳姿冷笑道:“否则,不得好死是肯定的,保准比天打雷劈要更惨!”
兰香身子一僵,俯首在地再也不敢吭声。
晚间,李嬷嬷便打听回来了消息,“老奴跟三房那边的人也不太熟悉,太多的事情也没问出来。不过,听说昨天晚上桂妈妈从咱们这儿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扭伤了腰,面条也撒了。后来表小姐去了积翠轩,先是送了点心,后来又叫兰香回去煮了面条送过去。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三夫人亲自送到了门口呢!”
李嬷嬷撇撇嘴,甚是不齿。心里不由得对时三夫人就有点不以为然来。在她看来,跟顾芳姿臭味相投的人那准定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她不是柳芽那样的小丫头,是不可能编排主子的,要编排也只在心里编排。
桑婉顿时注意起来,“嬷嬷是说,昨晚,表小姐去了积翠轩?”
“是啊!”李嬷嬷撇撇嘴说道:“也不知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啊,表小姐八成跟大奶奶您八字不合,凡事只要跟她沾上边的,准没好事儿!老奴纳闷的是,这表小姐究竟跟三夫人说了什么,怎么就——她怎么就说动了三夫人呢!”
别说李嬷嬷困惑不已,就是桑婉自己也觉得困惑不已。虽然接触不多,但时三夫人绝对不是个好糊弄、动不动给别人当靶子使的人,做事之前她肯定有过思量和考虑,可要说已经这样了,她仍旧对桑婉如此的不满,可想而知桑婉该是怎样往死里的得罪了她!
问题是,偏偏她也一点儿都不知道。
“大奶奶,三夫人既然要小厨房赶紧安排人给她做了吧!倒也省了咱们许多事,省得大奶奶您是真正的吃力不讨好!”李嬷嬷轻叹道。
桑婉点点头,“也罢!谁想得到昨晚竟发生了那样的事呢?你这就去安排吧,明儿一早便带了人去!”
李嬷嬷答应着,一宿相安无事。
时三夫人原本以为桑婉会过来给自己道歉什么的,谁知一天过去直到晚上竟没等到人来,不禁更加暗生怒意,心中直怨桑婉放肆!她哪儿知道自己连大嫂也得罪了,大嫂发了话命桑婉不必搭理此事,桑婉自然该先晾一晾,没个为了婶娘跟正经婆婆对着干的。
时三夫人恼火起来,便向时三老爷道:“这么多年咱们都不在家,也不知每年收益到底如何,老爷,咱们是不是该跟凤举说一声,问他要账本看看?”
“你想做什么?”时三老爷语气低沉,脸色也有些发冷起来。
时三夫人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查账了!咱们在几千里之外,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背着咱们做了什么手脚!查一查心里也安稳些,也给他们提个醒别把咱们不当一回事!”
时三老爷静静的盯着夫人,久久不语。
时三夫人叫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似平静实则不静的眼神看得有点焦躁,忍不住瞪他道:“怎么?你看我做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公中的账务咱们本来就有查看的权力!如果他们不准,那就是心里有鬼!”
“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时三老爷说着起身进了小书房,不一会拿出来两张折起的黄纸递给时三夫人。
时三夫人狐疑的接过,展开一看是两家商铺的地契,一家是绸缎庄,一家是脂粉店,再看地址皆是城中不错的地段,面积也不小。她不由大喜,向时三老爷笑道:“这是老爷什么时候置下的产业?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想着呢,咱们得回来住上这么久,光靠公中给的份例怎么够过日子呢,有了这两处进项就宽松多了!”
要不然,平日里连给下人们打个赏的钱都不够,岂不是叫人嗤笑寒酸?
“唉!”时三老爷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望着她说道:“你可知道,前两日我们叔侄三人在二哥那边喝酒说话,凤举已经说过了,账房的账册咱们随时都可以去查看,有什么疑惑不明之处,尽管招了账房去问或者直接问他!至于这两个铺子,是凤举私下里给我的。他说大房和二房在外边都各自置有自己的私产,咱们不在家因此没有,他便将这两处他自己的铺子送给咱们,说是将来手头一时要用钱也松快些!夫人啊,咱们这些年在蜀地,哪一年家里不给寄去上万的银子?可咱们又为家里做过什么?有些话你当着我说过也就算了,千万莫要在外头说,要传到凤举耳中,得多伤他的心!凤举这孩子,跟大哥一样都是个实诚人,咱们做长辈的,可得懂得体谅、心疼晚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