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内乱的消息,被传到了赵国。
田秀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意外。
武成后驾崩燕国必有内乱,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这场那种的过程,听的田秀唏嘘不已。
大将军张洪元在占据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居然惨败收场。
不仅是满门被灭,听说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几个幼子,也被一并斩杀。
而且,跟随张洪元辅政的几个大臣,杨修,武平,符玄,何盛四人也惨遭灭族。
将渠更是趁这个机会,大肆在朝堂上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相较于田秀的温水煮青蛙,将渠的手段就要残忍的多,他的政敌不是被灭族,就是全家被流放辽东。
一时之间,整个燕国上下都被杀的人心惶惶。
而帮助他政变的剧辛,也得到了回报。
将渠兑现了承诺,将剧辛封为安定君,蓟城以南三百里的土地都被封给了剧辛作为封地。
剧辛一跃成为了燕国境内最大的封君。
将渠则趁着剧辛前往封地就封的时候,铲除了自己在朝堂上的敌对势力又团结了蓟京城中最有名望的三家士族。并与这三家联手,共同稳定了蓟京局势。
至此,燕国朝堂上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剧辛在外,而将渠主内。
二人互相依赖,又相互制衡。
“夫君,你说将渠和剧辛他们俩究竟谁更厉害?”孟赢伏在田秀膝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田秀将手中的密信折好,压在了桌上的一摞信函下面,说道:“两人是合作关系,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太傅,很难说他们谁更厉害。如果硬要说他们两个谁之间谁更强一些,那毫无疑问肯定是太傅剧辛!”
“为什么?”孟赢从田秀膝上起来,惊讶的问道。
田秀摇着头说:“道理很简单,剧辛手里掌握着燕国最富饶的300里疆土,而且还有兵。他能当太傅,是因为他只想做太傅!”
孟赢又接着问:“夫君,那这两个人会打起来吗?”
田秀摇摇头,笃定的说:“不会?”
“为什么?”
田秀说道:“你忘了我说的,剧辛能当太傅是因为他只想当太傅!将渠只要不是傻瓜,没道理会去惹他。将渠不惹他,两人自然能相安无事!”
孟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对政治本来也没多大兴趣,刚才也只是顺口一问罢了。
田秀对孟赢吩咐道:“阿赢,你去帮我把毛遂、李斯还有尉缭他们都请来。”
“好的!”孟赢起身,拉开房门出去。
毛遂、李斯二人正在房间里面讨论事情,听到田秀召唤,二话不说的就去了。
孟赢通知完这俩人又去找尉缭。
她隔着房门敲了敲,里面没人应。
孟赢推开门进去,就见尉缭坐在床上玩着幻方。
“小尉缭!”孟赢从后面敲了敲他的小脑袋。
尉缭极为不满的从床上坐起来:“夫人!你能不能别老叫我小尉缭,我都14了!已经是大人了。”
照实说,尉缭确实已经不小了,虽然才14,但个子已经一米七八差不多是成人了。
孟赢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已经高了一头的男人,忍不住笑道:“小尉缭,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一天是小尉缭,你这辈子都是小尉缭。”
尉缭:“……”
“夫人,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师父找我?”尉缭偷偷把幻方塞到枕头下面,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对,你师父找你过去商量事情。”
“好的,我马上去!”
尉缭穿上鞋,飞快地从房间出去。
孟赢则个是看到了他藏在枕头下面的幻方,拿出幻方,孟赢按照田秀教的公式,转了几下将幻方复原。
然后,孟赢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她偷偷扣下了幻方上几个木格,然后颠倒次序,重新装了回去,接着又把幻方放回了枕头下面。
田秀的书房。
众人围坐在一起。
田秀将那封密信拿出来放在地上,说道:“说说吧,各位怎么看待燕国这事?”
信被送来后,毛遂、李斯就已经看过了,所以二人并没拿起来查看。
尉缭是最后到的,不知信上的内容,因此拿起信查看了一遍。
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后,尉缭面露轻快之色。
田秀看着他说道:“缭,你有什么想说的?”
尉缭看着田秀说道:“师父,徒儿要恭喜您。”
“何喜之有?”
尉缭目光炯炯,道:“师父,燕国颓废至此居然还起内乱,此乃亡国之兆也!徒儿断言,最多不出十年,燕国必亡国矣!”
田秀听出这小子的意思了,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出兵攻打燕国?”
尉缭呵呵一笑,道:“师父,燕国是条养不熟的狗。经历这场内乱后,燕国内部会伸出许多动乱,将渠、剧辛二人为了稳定自己的统治,必然会发动对外战争,以此转移国内矛盾。而燕国会报复的目标,不是我们就是齐国,既然明知如此,我们还不如趁他们两个没坐稳屁股,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出兵灭了燕国!”
田秀对这番话不置可否,转而看向李斯:“先生,你的意思呢?”
李斯还在深思,面对田秀的询问,这才回过神来,拱手回道:“丞相,臣以为,我们不能贸然对燕国下手。”
“此话怎讲?”
李斯缓缓说道:“首先我们讨伐燕国,师出无名。燕国无论怎么内乱都是人家的内政,我们兴兵讨伐,摆明是趁火打劫!兴此无名之师,我国必遭天下人口诛笔伐。列国也会趁机出兵干涉,臣恐我国会重蹈当年齐宣王灭燕的覆辙。”
这番话正和田秀的心意,赵国不是没实力灭燕,而是没有实机。当今天下的格局非常微妙,任何一国贸然出手都会打破平衡。
平衡一旦被打破,天下的局势会瞬间失控。
赵国可不是秦楚那种大国,能扛得住诸侯围攻。
田秀开口道:“先生之言甚合我意,欲讨伐燕国,我们不仅要师出有名,还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毛遂突然说道:“时机也许就快来了。”
“此话怎讲?”
一时间房中几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毛遂。
毛遂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竹简交给田秀,道:“这是我安排在楚王身边的人,通过秘密途径传回来的。”
田秀接过竹简,抹掉了外面的一层蜡封,将竹简上的文字看了一遍后,霎时间眉头紧锁,道:“楚国和秦国要对魏国下手了?”说着竹简被传到了其余两人手里。
毛遂点点头:“秦楚结盟,本就是为了抗衡三晋,他们想对魏国出手,这并不意外。”
魏国近几年来动静搞得可是不小,周围的邻居被他打了个遍。与之相应的魏国的版图也跟着急速扩张,中原周围的膏腴之地基本都已经落到魏国手里了。
尤其是前两年,魏国还从楚国手里吃下了陈蔡,其实力简直比文侯实习还要强上一筹。
那时候秦、楚、赵、齐都因为各种原因,无力对魏国出手。
而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各国都已经恢复了实力。
如今缓过气的秦楚,肯定要报复这个上窜下跳的魏国。
“这倒是个机会!”
田秀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个时机!对燕国出手的时机。
秦楚要对付魏国,肯定不单单只会依靠他们两国的力量。
齐国、赵国、韩国肯定都会被拉着下水。
即便是不把赵韩齐拉下水,秦国也会来派人游说三国保持中立。
赵国则可以趁这个机会跟秦楚坐地起价,拿燕国做筹码,以交换秦楚不干涉赵国伐燕。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了!”田秀如此对面前的三人说道。
尉缭离开以后回到自己房间。
他熟练的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的幻方,然后转了起来。
尉缭其实也会那个公式,只是他自己想琢磨出一套别的办法将幻方的六个面对齐。
然而尉缭转了半天,却发现始终有几个花色对不上。
“怎么会这样?”尉缭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只好用田秀教他的公式解,居然还是不信。
尉缭这一波任我行吃火锅,人麻了!
“不可能啊!没道理啊!不科学啊!”
尉缭越转,越对自己的智商感到怀疑。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
特么的,肯定是孟赢那女人趁自己刚才不在,对自己的幻方做了手脚!
尉缭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孟赢是师父的女人,她整了自己,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哎!”尉缭看着手上被做过手脚的幻方,又看向田秀的房间,不禁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田秀来到宫里,他要跟韩乐汇报一下燕国政变的消息。
这么大的消息,韩乐这个太后总不能不知情。
汇报完了以后,帘子后面的韩乐没太大反应。
对她而言,只要燕国不出兵打赵国,他们内部爱怎么乱怎么乱吧!韩乐压根儿不想理。
“太后!”田秀这时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小锦盒。
韩乐好奇的看着他:“这是何物?”
田秀取出盒子里的幻方:“此物名曰幻方,是臣让人造的,太后拿去,权当解闷。”
韩乐让人接过幻方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然后问田秀该怎么玩。
田秀拿过去演练了一下玩法,韩乐学得很快,在没公式的情况下,硬是转过去了三个面!
不过第四个面,她就始终转不好了。
“爱卿,怎么朕就不能像你说的把六个面都转成一样呢?”韩乐抬起头看向帘子外面站着的田秀。
“太后,你先这样转然后……”田秀隔空比划了半天,发现韩乐似乎听不懂。
韩乐说道:“你上来!教我玩!”
田秀走上就掀开帘子进去,刚一靠近就闻到了韩乐身上有股香味,这是一种很怪的香味,像是体香混合了胭脂的那种味道,赵媛她们身上就没有。
太后用的是什么胭脂水粉?
田秀不禁在心里产生疑惑。
韩乐看着他,奇怪的歪了歪头:“卿,你怎么了?”
田秀若无其事的低下头,道:“太后,让臣来教您怎么玩,转这个东西是有技巧的……”
韩乐按照田秀教的公式开始转,但怎么转始终有几个花色不对。
田秀起初以为是韩乐不得要领,于是亲自上手,手把手的教她转幻方。
平时在家,田秀也是这样教自己几个女人的,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田秀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刚碰到韩乐,对方的手就像触电似的晃了一下,但她并没挣脱而是任由田秀抓着她的手。
旁边的几个宫人见了,大惊失色。
其中一个年长的宫女想开口,韩乐直接抬头瞪了对方一眼。
那人吓得低下头。
韩乐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出去。
几个人不敢违抗,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田秀全然没觉察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俩人了。
这时,田秀还在抓着韩乐的手,卖力的转着幻方。
然而无论他怎么转,始终有几个色对不上。
“怎么会这样?”田秀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公式的时候。
韩乐却说道:“卿不要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田秀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自己居然特么的用手抱着韩乐的细腰。
瞬间田秀冷汗直流,下意识的想要下跪请罪。
但见韩乐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田秀不知哪来的胆子,居然若无其事的抱着她继续研究幻方。
“太后啊!你的生活是不是挺闷的?挺无趣的?”
田秀转着幻方,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韩乐变得大胆了许多,居然跟田秀敞开心扉的聊了起来。
其实她也挺想有个倾诉的对象。
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不过三十出头,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年纪正是内心寂寞的时候。
但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很难找到朋友,特别是那种能一诉衷肠的朋友。
而田秀,似乎是唯一能让她吐露心声的人。
他有身份,自己不讨厌,两人还聊得来。
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韩乐一下就说个没完,将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压抑,对生活的不满,统统倾诉了出来。
田秀到后面已经不玩幻方了,而是耐心的听韩乐倾诉。
他很少说话,基本都是在扮演一个倾听者。
“太后,我听得出来,这几年其实您过得挺不容易的。”
“是啊!我记得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还是你出现拉了我一把,要不是你,或许我早死了也不一定……”
“太后,其实我……”
“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太后,只有韩乐,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乐儿。”
韩乐很少会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名字,更不用说让人直呼她的小名,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田秀请唤了一声,好言劝慰道:“苦难的日子终究会结束,大王已死,你今后不必有什么束缚,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说的倒好听,女人要恪守周礼,更何况是我这种身份的女人,一言一行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田秀不以为然道:“这个时代早就礼崩乐坏,真正遵从周礼的还有几个?人生在世,能有几天?自己高兴才是好的,何必为了取悦别人而活着呢?你看我,天下想让我死的人多了,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安心走自己的路就是了!”
“你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
“当然了!伟大的教育家孔子都说过,坚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孔子说过这话?”
“不重要啦!反正是这个道理!”
“谢谢你,秀儿!”
“不客气,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