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暮默默点了点头。
石培便坐下来,又拿起了碗筷。
“培儿你的手怎么了!”当他拿筷子夹菜时,陈翠注意到了他右手手心的异样。
“……无妨。”石培略有些尴尬,“就是这两天在太子府上做得不够好,被师父小小责罚了一下。”
“哎呀,你师父怎么还打人啊!”陈翠一脸心疼。
石培忙道:“伤得很轻,娘不必担心。”
石暮却冷笑道:“打得好。刚去就犯错,要是我来打,会打得更狠。”
石培不知如何答话,只能苦笑着默默吃饭。
“可是,哥哥的性情已经很谨慎了呀,”石筠忍不住插嘴道,“爹爹,当官都要挨打吗?有没有什么不用挨打的官职呀?”
听到小儿子这个天真的问题,石暮忍俊不禁,“表面上大多数官职都不用挨打,但若是得罪了皇上,你就算是丞相也一样得在朝堂挨板子。”
“那不得罪皇上的话,就不用挨打了吧?”石筠追问。
石暮笑着揉揉他的头,“你性情向来乖巧温顺与世无争,想来就算以后当官也不会得罪谁的,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
“哦……”石筠若有所思,“那果然侍卫是最容易挨打受罚的官职了?”
石暮听了这问题,下意识地收起了笑容,不禁有些心酸起来。
这话似乎还真的没错,侍卫和宫女在宫里都是差不多的存在,都要遵守既森严又琐碎的宫规,并且非常容易受到责罚。区别只在于不同于宫女身份的低贱,御前侍卫是一条容易快速晋升的道路,所以很多官宦人家都会把孩子送去。而若要论吃的苦,却不是直接当别的官可以相比的。
石培明明可以选择更轻松的路,为什么非要跟自己一样呢?
“爹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让您想起了伤心事?”石筠看到石暮的神情忙道,“对不起啊爹爹,都是孩儿不好,您罚我吧,别自己伤心了。”
“我哪儿有那么脆弱。”石暮重新淡淡笑起来,“如今我早已经习惯了一切,年龄又大了,皇上哪里还会罚我?你别胡思乱想了,吃你的饭就是。”
“好的爹爹。”石筠放松下来,继续享受美食。
看到他们父子互动的情形,石培心底有些羡慕——只有弟弟才能跟父亲想说什么说什么,并且父亲基本不会对他生气。
当石暮把目光转向石培时,却顿时严肃起来:“我说过右手是要握刀握剑的,怎能随意受伤?定是你怕痛就伸了右手出去,是吗?”
石培心底顿时咯噔一下,站起身鞠了个躬,“孩儿知错了!”
石暮训斥道:“你若是因为右手有伤影响了持剑战斗的能力,导致主子受伤,到时候痛得就不是那么一点点了!吃完饭跟我过来挨罚。”
“别呀爹爹,”石筠为大哥求情道,“哥哥去干活儿的时候要被师父打,回家还要被您打,那他天天伤上加伤的多可怜呀。”
陈翠也附和道:“是啊相公,你之前不是还说他当了侍卫就不由你负责责罚了吗?”
石暮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些话也有道理,这才说道:“看在你弟弟的份儿上就饶你这回,下不为例。”
“是。谢谢爹。”石培再次行礼,然后才重新坐下。
石筠转头冲他莞尔一笑,“哥哥你怎么感谢我呀?”
“……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石筠笑道:“我又不差钱。”
石府从来都不缺夏崇晟的赏赐,石暮给小儿子的零花钱不算过分多但也不少,他石家小少爷当然是不差钱的。至于石培,因为他去正式当侍卫就有了自己的一份月俸,石暮已经不会再给他钱了。
看着弟弟脸上明媚的笑容,石培心中有些刺痛。其实他不能不承认,弟弟虽然从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性情却并不骄纵任性,对自己这个哥哥也向来态度很好。但自己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大约是因为,石筠一看就是沐浴在爱中长大的孩子,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石培默默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幸好自己还拥有夏萧瀚的爱。
为了守护夏萧瀚,付出再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随夏萧瀚来到金銮殿外,观察和识记参加早朝的大臣。
夏崇晟路过的时候注意到了他,过来招呼道:“培儿,你现在已正式到太子府当侍卫了么?”
“拜见皇上。”石培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回皇上的话,是的。”
夏崇晟看向跟在他身后的石暮笑道:“不愧是你养大的,现在已经跟你一个样了。朕还记得他小时候,跟只猴似的。”
石暮淡淡笑了笑,没有答话。
“好好干吧。”夏崇晟拍了拍石培的肩。
“谢皇上鼓励。”
石培自从被石暮收养后,夏崇晟和江吟书对他的态度倒都是不错的。不过石培觉得夏崇晟内心里应该还是更喜欢石筠吧,石筠喜欢诗文性情温文尔雅,和江吟书比较相似。
弟弟再怎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石培也没那么在意,他最在意的只有夏萧瀚一人。幸亏夏萧瀚和石筠很少打交道。
夏崇晟和石暮进殿后,石培继续用心观察着路过的每个大臣。
早朝开始后,所有大臣都已经入内,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观察了。没人敢在早朝时迟到,那可是要被罚俸或是挨板子的。
石培有些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等待早朝结束,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怎么着,这么点时间你都熬不住?”和他同路的赵全冷笑道,“对于当侍卫的人来说,站几个时辰等待主子办事那是家常便饭,这么点苦要是受不住,还当什么侍卫?”
“……师父您教训得是。”石培只有乖乖答道。
他从前以为天天在家从早到晚地练武习文,以及被父亲责罚已经很辛苦了,当了侍卫才知道还多的是更辛苦的事。
难怪有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少爷,虽然明知当御前侍卫晋升得快,自己却是不愿去的,那都是被父亲用鞭子赶着去,去了两天就哭着喊着要回家的也不在少数。
石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为了夏萧瀚,这一切都值得。熬过起初这最辛苦的阶段,大约也就能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了。
这时的石培,还并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