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之前不是很热衷于折磨林姬么,但她早就渐渐对此倦了,便任由林姬去当丫环,不再过问。林姬逮着个机会便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对,她被折磨得也够多了,跑了便跑了吧。”江吟书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此时的他还万万想不到这个跑掉的林姬将来会掀起什么风波,当然,这是后话。
夏君陌听到关于林姬的话题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插嘴,这毕竟是他当年设计陷害夏崇晟的一环。
他正准备去招呼别的客人,忽听一个通传声响起:“石大人到。”
“阿暮?”江吟书有些诧异地回头,“你怎么来了呀,大哥他们也有邀请你吗?”
石暮淡淡笑了笑,“是我不请自来了。皇上他政务繁忙,派我来代表他慰问一下江将军。”
江吟书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政务繁忙,他就是不想来吧。”
“听到你们刚才似乎在谈林姬?”石暮话锋一转,提起了刚才的话题,“她跑了也好。说实话,我总怕培儿长大后会想方设法去营救林姬,以至于和吴家发生冲突。”
“也对。”江吟书点点头,“那毕竟是培儿的生母,培儿应该不会忘记她的……对了阿暮,你怎么没带石夫人和培儿一起来?”
“因为……”石暮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贱内有了身孕,身体反应有些大,过来不太方便。我让培儿也留下来陪她。”
江吟书“啊”了一声,“瞧我真是疏忽,天天都能在皇上身边见到你,却没顾上关心你的家事。”
“也是前几日才发现的,才一两个月。
“恭喜恭喜!”
江吟书哪里知道,石暮这孩子真可谓是来之不易。
成婚一两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碰过妻子一下,直到最近,他终于恍然发现自己早已对陈翠动了真情,再要说多么放不下夏崇晟,那就只是在自我感动了。
于是他终于舍弃了执念,和陈翠圆了房。在这之后,陈翠的肚子很快就有了动静。这事让石家二老都很高兴,还主动提出把陈翠接回石府照顾,这倒让石暮和父母的关系都亲近了些。
事实上石暮的父亲石方国之前已经意识到,他从前心心念念想让儿子跟着夏君陌,就是为了让儿子继承自己御前侍卫统领的衣钵,谁知后来夏崇晟当了皇帝,那么实际上跟着夏崇晟才是真正能继承衣钵的选择。
只不过石方国这人向来不擅长表达情感,更不可能去向儿子道歉,只能用对有了身孕的儿媳妇嘘寒问暖来表达温情。石暮心头有数,也接受了父亲的示好。
吴子谦笑道:“看来我那倒霉弟弟要当哥哥了……这些年,有劳石大人对他的照顾了。”
石暮淡淡一笑,“他如今也是我儿子,又谈什么有不有劳的呢。你放心,就算今后有了亲生儿子,培儿他照样是我倚重的长子,我绝不会厚此薄彼。”
吴子谦笑道:“这方面我是绝对相信石大人的。”
几人正说话间,又有一个通传声响起。
这次是个重量级人物到了:“太上皇驾到!”
夏君陌听到这几个字时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
这是他期待了许久能见到的人,但又是他有些害怕面对的人。
自己曾最倚重的太子如今成了人家府上的主母,不知文德帝会作何感想。
“要不皇后娘娘你,”夏君陌对江吟书轻声道,“去帮我招呼一下?”
“你是不是傻?”江吟书瞪他一眼,“大哥跟我提过,太上皇现在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啊。你说他费这劲儿是为了谁呢?”
“……”夏君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矫情。明明是他自己跟江若寒说想见父皇的。
终于,夏君陌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拜见太上皇。”
“陌儿!”文德帝两个字脱口而出。
这些日子,其实他也派人去打听过关于夏君陌的消息。
当听说夏君陌成了江府的下等奴才,天天被折磨羞辱,惨不堪言,文德帝觉得心尖尖都在痛,但又无可奈何。他知道,夏崇晟肯饶夏君陌性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何况他仁不仁慈,现在的自己根本无可奈和。
而如今,见到的却是和自己记忆中一样白衣翩翩的夏君陌,甚至,他脸上的气色似乎比当年当太子时还好了几分。
夏君陌跪在地上深深垂着头,他不想让父皇看到,他的眼眶中已满是泪珠。
母亲走后,父亲便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他曾经固然渴望获得母亲的认可和爱,而为了和兄弟们争抢父爱,也是非常努力的。他恨夏崇晟的原因之一,也无非是夏崇晟分走了他那本就不多的父爱。
“好了,快起来。”文德帝用不住颤抖的手扶起了夏君陌,凝视着他那张虽带着泪痕但依旧俊美无双的脸,红着眼圈道,“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谢太上皇关心,草民的确过得很好。”
要不是明知道当着那么多宾客的人,要不是努力克制着,夏君陌甚至想扑到父亲怀中痛哭一场。
“那就好,那就好。”文德帝心中同样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拍拍夏君陌的肩,说出这几个字。听到“草民”两个字,他心中是刺痛的,但他又不能纠正夏君陌,让其像从前一样自称“儿臣”。
江吟书笑着走过去:“要不你们父子去屋里说说悄悄话?这里我可以帮忙招呼。”
“不必了。”夏君陌迅速收起了眼泪,坚定地摇摇头。他知道,如今他的一言一行依旧被大众看在眼中,依然不乏有薛氏这样想着找茬的人。他不能给江若寒添麻烦,更不能给夏氏江山添麻烦。
世上的事本没有完美可言,如今这样,已经是他和父亲间最好的结局了。
夏君陌领着文德帝入座后,便去继续招待宾客。
过了一阵,他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从前的贴身侍卫梁福。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梁福的出现让夏君陌很是惊讶。他记得宾客名单上面并没有梁福的名字。
“阿福,好久不见!”夏君陌激动地迎过去,“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梁福一身锦衣精神抖擞,看起来倒的确还不错,“当初皇上说太子府的家丁没有参与过通敌卖国的各自遣散为庶民,但皇上欣赏我的才能,便让我继续在宫中当侍卫。”
夏君陌闻言很欣喜,“那我便放心了。”
“但我,”梁福压低了声音道,“不太放心你……我们能不能找个清净地方单独聊几句?”
“这……”夏君陌往江府门口张望了一下,还有一炷香时间就该开席了,该来的宾客基本都来了,很少有人会掐在饭点来,这样不礼貌。和文德帝过多相处容易被人盯被人找茬,但和梁福倒想来是无妨的。
思绪至此,夏君陌便点头道:“那我带你去房间聊几句。”
“如此甚好。”
两人便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如今夏君陌虽然和江若寒成了亲,但还是拥有一个单独的空间。
然而两人却并不知道,江若寒虽在和宾客聊天,却也一直留意着夏君陌那边的情况。
他看到夏君陌和梁福一起离开时,目光变得有些冷。
“抱歉,我要去出恭,稍后便回。”江若寒站起身。
“你去吧。”江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