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二叔,”江杉撒娇般地笑笑,请求中止话题,“别说这事了行吗?”
江云枫和江若寒一样吃软不吃硬,禁不起人撒娇,只得放过了他,话锋一转:“你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
“哎……”江杉叹了口气,神情凝重了几分,“爷爷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难免诸病缠身……前不久他刚大病了一场,所以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房中养病,很少出来走动。不过我和爹爹在家时每天都会去向他问安,三叔也经常回江府看他。”
江云枫的神情也瞬间沉重起来,“是我不孝,无法侍奉于爹的左右。这段时间你和大哥都不在他身边,想来他心情会更加不好。”
江杉宽慰道:“还有七叔在家向爷爷尽孝呢。”
此时的江天翔正在一口口地喂江震喝药。
“爹,你一定想不到吧?”江天翔忽然开口,“如今天天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是你最看不上的那个儿子。”
“……翔儿你别这么说。”江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当年成熟得太晚,的确做过很多糊涂事。好在你这些年已经改过自新,你的成长,为父都看在眼里。”
江天翔眼圈一红,默默继续喂药,没再言语。他欣慰于原来父亲并没有完全忽略他,他的改变也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听闻你前不久休了那薛氏,可打算另找正妻?我看你那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还是不要把她扶正的好。”
“孩儿的妾室的确是小门小户出生,只是,孩儿想若是扶正了他,越儿便是我嫡子了……爹,这事你能允许孩儿按自己的心意办吗?”
“当然。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江震没有反对,“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些?你对越儿有慈父心肠是好的,只是对他过于宽纵,未免会令他恃宠而骄起来。以后还是要再严厉些才好。”
“请爹放心,自从上次我打了越儿二十大板,打肿了他的屁股,他一直乖到现在,再也不敢胡闹了。我也反思过自己的教育方式,之后会对他更严厉些的。”
“那就好。”江震点点头。
孩子已经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与处事方式,做父母的早该到了放手的时候。
而此时,江云枫凝视着尚未及弱冠的江杉,若有所思,“你跑到这里来经过你爹爹同意了吗?他要是知道了,怕是想打死你。”
“大概吧。”江杉莞尔一笑,“但我想爹爹不会打得太狠的,他一定也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对了,”这时何彬插嘴,“怎么没见到上官大人?”
“哎,阿鸣他啊,”江云枫叹道,“还在病人那边忙着。等吃完了饭,我也得去帮他。”
江吟书道:“那我们快些吃吧,吃完了一起过去。”
“你们别那么多人一起去了。”江云枫却摇头,“太危险了,让何太医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二叔,”江吟小嘴一噘,“你以为我们是来看热闹混功绩的呀?我们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帮上忙的。再说了,我都已经被灾民咬过,要感染早就感染了。”
“什么?!”江云枫闻言一惊,“怎么回事?”
江吟书苦笑道:“你看我当年就跟你说对灾民需要多防范吧,杉儿也是跟你一样的菩萨心肠,一下马车就被灾民给抢了钗子,他想抢回来,便被咬了。”
“这些混账东西!”江云枫顿时大怒,在饭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我明天就叫阿鸣颁布一道法令,不得仗着自己穷苦就为非作歹,一旦作奸犯科者,不管有没有沾染瘟疫一律严惩不贷!”
江吟书笑道:“二哥你还是这般嫉恶如仇。”
“好了好了快些吃吧。”江云枫冷静了些许,埋头扒饭。
几人都匆匆吃完了饭,然后便去往灾民集中的地方。
那是一间大房子,里面横七竖八地睡着很多瘟疫正在发作的人。
上官鸣正亲手给其中一个病人喂药。
“你们先别进去。”江云枫拿出几条布巾,向众人一一分发,“把口鼻蒙上,能减少被传染的可能性。”
“对。”何彬也点头道,“有很多类型的瘟疫也可以通过呼吸传播。”
“好。”
几人便一一戴上了布巾,这才进屋。
“江大人来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婆婆,见到江云枫进去,立刻激动地坐起来并且招呼道。
“刘婆婆,您今天好点了吗?”江云枫身体微蹲地问道。
“比昨天好多了!”刘婆婆热泪盈眶地握住江云枫的手,“江大人,幸好有您和上官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您对我们可真是恩同再造啊!”
这一幕让何彬等人看得有点紧张,他们都生怕刘婆婆的瘟疫传染给了江云枫。
江云枫却只是不以为意地道:“刘婆婆,您没有儿女老伴孤身一人,我们对您多关照些是应该的……来,让我看看您还在发热没有?”
说着,江云枫用还闲着的左手探了探刘婆婆的额头,“嗯,果然好多了。”
照顾完刘婆婆,江云枫又去一一查看其他病人的情况。
江吟书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问道:“二哥,你不怕吗?”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怕被传染的。”江云枫笑了笑,“然而这里以前地就周期性地有瘟疫,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被传染过呢,大约是天佑之人。”
“啊,这里一直都有瘟疫吗?”
“对。”江云枫点点头,“因为环境相对比较差,每隔两三年差不多就会爆发一次,不过之前的那些瘟疫感染面相对比较小,有些小病小灾的我们便不去惊扰皇上了……这次情况实在太严重,靠我们自己已经无法解决,这才上报了朝廷。”
这番话让江吟书不禁对江云枫更添了些心疼,“二哥,你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
“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江云枫却笑着摇摇头,“以前就跟你们说过了,这里的气候其实被阿鸣治理得已经比最初好多了,大多数时候日子还是不错的。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看望感染瘟疫之人的时候,钉在房门外都不敢进去,就看着阿鸣忙前忙后……后来是被他给鼓舞了,想着他都不怕我能怕吗?那不是丢江家的人?”
江吟书闻言也淡淡笑了笑。
他想起初次和江云枫前往安庆这片贫瘠的土地时,江云枫怨声载道着,看到路边的尸体还惊恐地呼喊起来。
然而现在,他隔三差五地就要面对这些灾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大惊小怪的娇贵青年了。
“二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吗?”
“记得啊。”江云枫不假思索地答道,“当时你和皇上都很镇定,就我一个人在那儿咋咋呼呼,想想真是丢人。”
江吟书微笑道:“但你也恰是我们中成长最大的一个呀。”
岁月的魔力当真不容小觑,能让一个个稚嫩的青年饱经沧桑,一步步走向成熟。
而此时,夏君陌也正在视察伤员的情况。
除了当军师之外他还做了些后勤的活儿,只求能多帮上江若寒的忙。
看着那些凄惨哀嚎着、浑身鲜血淋淋甚至缺胳膊断腿的伤员们,他也回想起了某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