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动不动就跪。”石暮把石培拉了起来,“要说我觉得你弟弟有哪点比你好,那就只一点,他从来都不怕我。”
“才不是呢。”石筠吐了吐舌头,“爹爹你真的生起气来我也很害怕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石暮依旧看着大儿子,“我一直最重视的那个儿子是你。之前没有宣布世子人选,不过是想着我还正当壮年,不必急着考虑这些。如今你已是石家世子,便好好守护石家,别再想着去打仗了。”
“……可是爹,我最近真的不想待在京城……你等我打仗回来再学着怎么当一个世子,好不好?”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石暮皱起了眉头,“打仗这种事,谁说得准你还能不能回来!”
“对啊大哥,”石筠也附和着父亲的话,“战场那种地方我想想都恐怖,到处都刺啦冒血的,你为什么非要去呀。”
“爹,”石培认真地凝视着父亲,“我知道打仗很危险,可是您也去过战场,甚至连皇上都亲征过,身为男儿,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不去实现自己的这份抱负,不是吗!”
石暮闻听此言,陡然间意识到,大儿子还真是各方面都和自己更相似的那个人。只有他能理解到自己曾经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两上战场,那不仅是为了夏崇晟,更是为了心中的抱负。
“我明白了。”石暮终于点了头,“你要去便去吧。”
“谢谢爹!”石培朝着父亲深深鞠了个躬,“孩儿不在身边尽孝,您要多保重!”
石筠笑着插嘴:“大哥你尽管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爹爹的。”
石暮笑道:“你不让别人照顾就不错了,还照顾我。”
“我哪儿有那么没用啊!”石筠收起笑瞪了父亲一眼,“爹爹你就那么看不上我吗!”
“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石暮宠溺地笑着揉了揉小儿子的头发。
石培含笑听着他们父子的对话,心头再也没有往日那种嫉妒弟弟的感觉了。
第二天一早,石培便随西征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他走之前未曾去找夏萧瀚告别,所以直到他走后,夏萧瀚才知道这个消息。
夏萧瀚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如遭雷击。
“你们怎么不先通知孤一声!”到石府找石培没有找到的夏萧瀚,忍不住对石暮等人吼了起来,“孤同意他去了吗!”
石暮心头冷笑了一声,心道:你这话未免也太无理取闹了,你现在又不是培儿什么人,他行事为何要先经过你的同意?
不过碍于夏萧瀚太子的身份,石暮还是恭敬地答道:“是臣疏忽了,未曾事先通知殿下。”
夏萧瀚闻言冷静了些许,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行止。
而在江府,目送江若寒和夏君陌离开之后的江杉,也坐在江府花园的石凳上发了好久的呆,觉得心头空了一块似的。
不过他也不能一直坐在那儿,因为他还要去做书令史的工作。
江杉对于文书处理是很擅长的,又细心认真,所以这份差事干得很好。
但只一点他不太满意,就是这活儿实在太清闲了点。上官峰还有别的书令史,以至于每个人需要干的事都很少。
几天后,夏崇晟在早朝上说起一件事:
“近来流年不利,天灾人祸不断……昨日下午朕收到急报说兴庆县发现瘟疫……”
江杉闻言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兴庆县不就是他二叔江云枫所在的地方吗?
夏崇晟续道:“朕已决定拨赈灾银三十万两,并派太医前往查看瘟疫情况。为避免再出现层层盘剥的现象,朕须从京城派一官员亲自押送赈灾银,负责监督各级官吏均不贪污。谁人愿往?”
官员们面面相觑,都没开口。
兴庆县是穷乡僻壤不说,现在还有瘟疫,瘟疫可是会传染的啊,谁敢贸然前往?
上官峰倒是有些纠结。他儿子儿媳都在那里,自然担心那边的情况,但如今他年老体弱,去了只怕十有八九都会染病,然后性命堪忧。
却见江杉率先上前一步:“臣愿前往!”
“……什么?”夏崇晟闻言一惊,沉默了片刻,道:“江爱卿,你年龄尚轻,不知那瘟疫的凶险,还是不要草率决定的好。”
江杉面色肃然地朗声道:“臣已不是无知孩童,当然知道瘟疫凶险万分,但正因如此,臣身为江家的一份子,若让二叔在兴庆孤军奋战,臣心何安?若是家父还在京城他定会请缨前往,而如今家父在外征战,臣自当代替他为国为民也为二叔尽一份心力。”
夏崇晟听到他这洋洋洒洒的一番话,倒是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如今的江杉的确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天真孩童,他已是个顶天地里的男子汉。
“好!”夏崇晟赞许地重重点了点头,“江爱卿有此为国效力的忠心和决心,朕甚感欣慰。只是令尊不在,你若也离开,江家由何人管理?”
“回皇上,此事臣已想好,臣的七叔才能尚可,之前也经常帮着爹操习江家军,江府诸事当可拜托给他。”
夏崇晟略微沉思了一下。他知道江天翔是江杉的生父,江杉对他的认可或许是有感情因素在的。不过现在的江杉很明显已经是知道轻重的人,断不会任人唯亲,应该可以相信他的判断。
“既如此,朕也就不再反对了,江家事务你自行做出妥善安排便可。但如今你是上官爱卿的从属官,此事也须经过他的首肯。”
上官峰忙道:“臣也很牵挂犬子在安庆的状况,恨不得飞奔去帮忙,只恨臣年事已高,实在难以成行……江杉有此心思实属难能可贵,臣感激都还来不及。”
“那便这么定了。事情耽搁不得,江爱卿回去稍作收拾,今日下午便随何太医一同前往兴庆。”
“谢皇上成全!”江杉叩头谢恩,“皇上,臣再斗胆讨个恩典,臣可以让向逐日陪同臣前往吗?”
夏崇晟没想到他此刻会忽然提起向逐日,微微一愣,“这自然可以,你要带谁跟着你去是你们自己之间的事。”
“那他若能在治理瘟疫中立功,皇上能否免除他之前的罪过,让他恢复参加科举的资格?”
夏崇晟这才知道江杉是考虑到了这一层,他的心思倒当真缜密,“此事朕可以考虑。”
“谢皇上!”江杉再次深深行了个礼。
回到江府后,江杉将这件事告知了向逐日。
向逐日怔了怔,笑道:“你为何不事先经过我同意?万一我不想去呢?”
“就因为我知道,”江杉看着他莞尔一笑,“就算我反对你也一定是要跟着去的。”
“呵,知我者阿杉也。”向逐日微笑着将江杉拥入怀中,但随即,他神情又严肃了几分,“你如果要去我当然会跟着去,但从我的内心,其实希望你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万一你染上瘟疫该如何是好?”